鄭龍導演口中的“下周”,來得比李紅星想象中更快。
劇本圍讀會結束後的第三天,所有需要參與動作戲的年輕演員便接到了通知,統一乘坐大巴,前往京郊一處專業的馬術俱樂部,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封閉式集訓。
這裡不僅有寬闊的馬場,還有專門為影視劇組服務的武術訓練館,環境半開放,管理卻極為嚴格,一旦進入,便意味著與外界的繁華暫時隔絕。鐵絲網外是車水馬龍的都市,鐵絲網內則是塵土飛揚的訓練場,仿佛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當李紅星背著簡單的行囊,踏入這片訓練基地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汗水、馬糞和青春荷爾蒙的緊張氣息。泥土的腥氣鑽進鼻腔,讓他莫名地想起了橫店片場的沙地,隻是這裡的氣場更加肅殺。
這裡沒有粉絲的尖叫,沒有媒體的閃光燈,隻有最原始、最艱苦的訓練在等待著他們。
負責此次集訓的,是業內赫赫有名的武術指導,人稱“袁八爺”的袁和平。
他身形不高,其貌不揚,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軍綠色馬甲,但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仿佛能看透人的筋骨。他身後站著一排精乾的武行兄弟,個個神情嚴肅,手臂上都帶著或深或淺的疤痕,光是站在那裡,就給這群養尊處優的年輕演員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包括李紅星在內,共有二十多名年輕演員參加集訓。
他們大多是扮演嶽家軍中的年輕將領、親兵,或是金軍中的貴族子弟。有人背著限量版的運動包,有人偷偷往嘴裡塞著維生素片,顯然還沒從偶像的身份裡轉換過來。
李紅星再次看到了試鏡那天遇到的幾個競爭者,其中一個穿著潮牌衛衣的男生曾在走廊裡撞過他肩膀。他們看到李紅星時,眼神複雜,有不服氣的,也有刻意回避的,唯有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顯然,對於這個從群演中殺出的黑馬,他們心中依舊耿耿於懷。
“都聽好了!”袁八爺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穿透力,像鞭子一樣抽在每個人心上,瞬間壓下了所有人的議論聲,“從今天起,你們不是什麼明星,也不是什麼少爺!你們就是兵!是隨時要上戰場玩命的兵!在我這裡,沒有借口,沒有撒嬌,隻有汗水和傷痛!誰要是受不了,現在就給老子滾蛋!”
一番話,沒有半句客套,充滿了鐵血的嚴酷。幾個平日裡被粉絲捧在手心裡的年輕偶像,臉色都微微有些發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訓練是殘酷的,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人性的。
每天清晨五點,天還沒亮,墨藍色的天空上還掛著殘月,他們就要在刺耳的哨聲中集合,開始長達一個小時的體能訓練。
負重越野、俯臥撐、仰臥起坐……每一項都挑戰著人體極限。許多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年輕偶像,不到半個小時就累得麵色慘白,癱在地上乾嘔,雙手撐著的地麵很快洇出濕痕,但換來的隻是武行助教冰冷的嗬斥:“起來!嶽家軍沒有孬種!”
李紅星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堅持著。得益於這具身體的底子,他的體能比大多數人都好,但即便如此,這種高強度的訓練也讓他感覺肌肉酸痛,幾近虛脫。汗水順著下頜線滴落,砸在胸前的號碼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每當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就會想起爺爺和父親那嚴厲而充滿期望的眼神,想起夏晚晴塞給他紅繩時亮晶晶的眼睛,一股力量便會從心底湧起,支撐著他完成每一個動作。
他的堅韌,讓一些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科班演員,也開始對他刮目相看,那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甚至在休息時,主動遞給他一瓶水。
體能訓練結束後,是兵器訓練。
袁八爺根據每個人的角色,為他們分發了不同的兵器。李紅星拿到的,是兩柄沉重無比的道具銅錘。
那錘子是用實心硬木包裹著厚厚的橡膠製成的,分量十足,單手拎起都有些費力,更彆說要揮舞起來。
“嶽雲的錘,講究的是一個勢字!”袁八爺親自指點他,布滿老繭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眼,“不是用胳膊甩,是用腰!用腿!用你全身的力氣,把勢頭擰成一股繩,再從錘頭上砸出去!看好了!”
說著,袁八爺從他手中接過雙錘,看似隨意地一記橫掃,空氣中竟發出一聲沉悶的破風聲,帶起的氣流吹得李紅星額前的碎發都在晃動,威勢驚人。
李紅星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大師,是把技巧融入骨髓的境界。
從那天起,他的雙臂就沒有放下過。
從最基礎的握錘、舉錘,到簡單的劈、砸、掃、掄,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枯燥的動作。陽光毒辣地曬在他背上,把訓練服烤得滾燙,像是裹了層火炭。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鼻尖、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腳下的土地上,很快便氤氳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他的肩膀被磨得紅腫,貼滿了止痛膏藥,虎口處也裂開了細小的口子,每一次揮錘,都伴隨著鑽心的疼痛,汗水滲進去時更是像撒了把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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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從未有過一絲懈怠。他知道,這是成為嶽雲必須付出的代價。休息時彆人在聊天打鬨,他就坐在角落裡活動手腕,反複琢磨著袁八爺說的發力技巧。
下午,則是更讓人恐懼的馬術訓練。
對於這些幾乎從未接觸過馬匹的城市青年來說,坐上那高大而充滿野性的馬背,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心理挑戰。
馬場上,尖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有人被馬甩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沾了滿身泥汙。
李紅星的運氣不算好,分給他的那匹蒙古馬性子很烈,毛色烏黑發亮,唯獨額頭有一撮白毛,像是貼了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