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坤離開後的第三天,李紅星在片場拍一場攻城戲時出了點小差錯。
他本該在城樓上揮錘擊退第一個攀上來的金兵,卻因為走神,慢了半拍被武行的鉤子勾住了鎧甲。雖然沒受傷,但那瞬間的狼狽讓副導演皺了眉:“李紅星,注意狀態!”
他低頭應著,心裡卻像壓了塊濕棉絮。這幾天總忍不住想起蔡坤那套行雲流水的工業流程——精致的表演、高效的產出、粉絲的狂熱,像根細刺紮在心頭。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要走的路,卻莫名生出些焦慮,連帶著看劇本時都覺得字裡行間爬滿了浮躁。
收工時已是深夜,深秋的風卷著碎葉掃過片場,冷得人縮脖子。李紅星裹緊外套往宿舍走,身後突然傳來胡君的大嗓門:“小李,等會兒!”
他回頭看見胡君正提著個食盒朝他招手,軍靴踩在石子路上咚咚響。“剛從城裡帶了點醬骨頭,我那屋還有瓶二鍋頭,去不去?”
李紅星愣了愣。胡君的休息室在演員樓最東頭,平時除了對戲很少招呼人。他正想婉拒,胡君已經攬住他的肩膀:“彆墨跡,就咱們幾個實在人,聊聊戲。”
推開門時,屋裡已經坐了三位演員。都是熟麵孔,卻算不上大紅——演牛皋的張老師常年在正劇裡跑龍套,演王貴的劉老師是話劇舞台轉過來的,還有飾演嶽家軍老兵的老周,臉上溝壑縱橫,據說跑了二十年武行才混上有台詞的角色。
桌上擺著個電熱鍋,醬骨頭在裡麵咕嘟冒泡,香氣混著白酒的辛辣味漫滿整個房間。胡君把食盒裡的拍黃瓜、花生米倒出來,給每人麵前塞了個搪瓷缸:“彆客氣,都是自己人。”
李紅星挨著老周坐下,看著張老師熟練地給每個人倒酒,忽然覺得緊繃的神經鬆了些。這場景像極了小時候在老家,秋收後男人們圍在灶台邊喝酒聊天,煙火氣裡透著踏實。
“聽說你小子最近狀態不對?”胡君咬著塊骨頭,油星子濺在胸前的軍裝上也不在意,“是不是被那流量明星晃了眼?”
李紅星端起酒杯抿了口,辣意從喉嚨燒到胃裡,反倒逼出些實話:“胡哥,我就是有點想不通……咱們拍場戲磨三天,人家三天拍完所有戲份,最後觀眾說不定記得更牢,這到底圖啥?”
張老師聞言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朵菊花:“這你就不懂了。觀眾記的不是角色,是那張臉。就像廟會的糖人,好看是好看,可哪有家常菜耐吃?”他年輕時跑過八年龍套,最懂其中滋味。
劉老師給鍋裡添了些白菜,慢悠悠地說:“前幾年我在個仙俠劇裡演反派,跟組四個月,結果播出時戲份被剪得隻剩三句台詞。反觀那個頂流主演,拍了不到二十天,全程靠綠幕摳圖,照樣粉絲喊演技炸裂。”
“嗨,這算啥。”老周往嘴裡扔了顆花生,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我前年在個古裝劇裡替過個小鮮肉。那小子拍騎馬戲怕摔,全程坐輪椅讓我們抬著跑,後期再把輪椅p成馬。結果播出時彈幕全是‘哥哥好颯’。”
這話逗得眾人都笑了。李紅星也跟著笑,心裡的濕棉絮卻好像被這笑聲烘得蓬鬆了些。
胡君灌了口酒,突然敲了敲桌子:“知道為啥咱們湊一塊兒自在不?因為咱們都認一個理——戲比天大。”他指著張老師,“老張為了演好牛皋,自費去河南農村待了半個月,就為學那口方言。”又拍了拍劉老師的肩膀,“老劉為了演王貴的暴躁,專門去觀察過菜市場吵架的小販。”
最後他看向李紅星,眼神亮得很:“你以為陳老師為啥肯指點你?不是看你多機靈,是瞅見你骨子裡那股軸勁——跟當年的他,跟我們這幫老家夥一樣,認死理。”
電熱鍋咕嘟得更歡了,白菜吸飽了肉汁,在鍋裡翻滾成透亮的綠色。張老師突然壓低聲音:“說個真事,去年有個爆紅的小生,拿了大製作男主,結果進組第一天就要求改劇本,把所有打戲改成談戀愛,理由是粉絲愛看。”
“還有更邪乎的,”劉老師接話,“某流量花旦拍哭戲得靠滴眼藥水,還得助理在旁邊念笑話逗她笑,說是笑著哭更有層次感,最後全靠後期p眼淚。”
老周嘿嘿笑:“我還見過製片方硬塞進來的關係戶,連走位都不會,台詞全靠提詞器,照樣演女二。據說她爸是投資方的股東。”
這些沒頭沒尾的八卦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圈圈漣漪。李紅星聽得入神,忽然發現這些光鮮亮麗的圈子背後,原來藏著這麼多荒誕又真實的糟心事。那些他以為隻有自己糾結的迷茫,其實是每個認真演戲的人都要跨過的坎。
“來,走一個!”胡君舉杯,搪瓷缸碰在一起叮當作響,“甭管彆人怎麼折騰,咱們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觀眾眼睛亮著呢,誰在糊弄誰在使勁,心裡門兒清。”
白酒入喉不再辛辣,反倒暖融融的。李紅星想起夏晚晴那個“真”字,想起陳道名老師對著沙盤琢磨台詞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夢裡揮錘時的呐喊。那些被蔡坤帶來的浮躁,像被這杯酒澆熄的火星,漸漸沉澱下去。
他夾起塊醬骨頭,肉香混著醬香在嘴裡散開。張老師正聊他當年在話劇團,為了一句台詞跟導演吵到半夜;劉老師在講如何用細微的表情區分王貴的勇猛與魯莽;老周則在教他怎麼摔才能既真實又安全。
窗外的風還在呼嘯,屋裡卻暖得像春天。李紅星突然明白,這個圈子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有蔡坤那樣的流量神話,也有胡君他們這樣的守夜人。重要的不是彆人走什麼路,而是自己能不能在泥濘裡踏出腳印。
散場時天邊已泛魚肚白。老周拍著他的後背說:“明天拍攻城戲,我教你個巧勁,保準又真又安全。”李紅星點頭應著,心裡頭從未有過的清亮。
走回宿舍的路上,他看見道具組的師傅正蹲在地上修補昨天被他弄壞的鎧甲。晨光裡,老人手上的老繭閃著光,一針一線縫得仔細。李紅星放慢腳步,突然想明白了那句“戲比天大”——不是要跟誰較勁,而是對得起自己手裡的活兒,對得起那些為了一句台詞、一個動作熬的夜、受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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