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狀態的餘威,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李紅星坐在馬背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連握著韁繩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那股冰冷的、視生命如草芥的殺意正在從他的身體裡剝離,像退潮時被卷走的礁石,露出屬於他自己的、溫和的靈魂底色。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強烈的、生理性的惡心感。
剛才那一錘斃命的觸感——儘管隻是砸在道具上,那腦海中清晰無比的、骨骼碎裂的想象,都化作一股翻江倒海的衝動,湧上他的喉頭。胃裡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酸水一陣陣往上湧。
他強忍著不適,笨拙地翻身下馬,膝蓋落地時踉蹌了一下,差點跪倒在地。
他扶著馬鞍穩住身形,臉色蒼白得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額頭上布滿了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在沾滿血漿的鎖子甲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好!好!好!”
鄭龍導演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他快步從監視器後走出來,軍綠色的導演馬甲被風吹得鼓鼓囊囊。
他沒有先去管李紅星,而是衝到高速攝像機旁,一把搶過操作杆,反複觀看剛才的回放,手指在屏幕上點點畫畫。
“這個眼神!這個笑容!就是這個!這就是我要的神之一筆!”他激動地拍著大腿,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眼角的皺紋裡都透著興奮,“你看這肌肉的顫抖,這瞳孔的收縮,完全是本能反應!太真實了!”
而片場的另一邊,剛才扮演金國大將的那位武行精英,正被同伴扶起來。他的胳膊肘擦破了皮,滲出血珠,但他顧不上處理,隻是一個勁地揉著胸口。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未消的驚恐,嘴唇發白。
“瘋子……那小子剛才……是真的想殺了我。”他心有餘悸地對身邊的袁八爺說道,聲音都在發飄,“八爺,我跟他對過招,他之前的路數是有章法的,收著勁呢。剛才那一錘,完全是衝著我的命來的,要不是我下意識扭了下身子……”
袁八爺的表情也無比凝重。他撚著下巴上的短須,看著不遠處那個正扶著馬鞍喘氣的年輕人,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剛才李紅星爆發出的那股氣勢,已經完全超出了演技的範疇,那是一種真正經曆過生死搏殺才能擁有的東西,帶著血腥味和屍臭味。
陳道名和胡君也走了過來。陳道名依舊穿著嶽飛的鎧甲,隻是摘了頭盔,露出滿頭銀發。他看著臉色慘白的李紅星,眼神裡沒有責備,隻有深深的震撼和一絲擔憂,像看著一個走了險招的晚輩。
“小子,沒事吧?”胡君遞過來一瓶冰鎮礦泉水,瓶蓋已經擰開了,他沉聲問道,“我看你剛才那狀態,有點不對勁。”
“沒……沒事,君哥。”李紅星接過水,猛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才勉強壓下那股惡心感。他抹了把嘴,聲音還有些發虛,“剛才……入戲太深了,有點沒收住。”
“這不是入戲太深。”陳道名老師看著他,目光深邃如潭,緩緩說道,“你剛才,把自己變成了他。這是演員最難得,也最危險的狀態。”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些,“記住,演完戲一定要走出來,彆讓角色把你吞了。不然遲早要出問題。”
老前輩的話,像一記重錘,敲在李紅星心上。他知道,他們是看出了自己的不對勁。那種被陌生情緒支配的感覺,確實像在懸崖邊行走。
他心中感激,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陳老師,我明白。”
這場戲的餘波,在劇組內部持續發酵。
李紅星那驚世駭俗的一殺,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各個部門。剪輯師把那段高速回放翻來覆去地看,逢人就說“這演技封神了”;服裝組的大姐們縫補道具時,都在議論“小李老師剛才那眼神,嚇得我針都紮手了”。
這讓他徹底坐穩了天才的名號。劇組裡,再沒有任何人敢對他有絲毫的輕視。那些年輕演員看他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嫉妒,變成了純粹的敬畏。
他們明白,自己和這個新人之間,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那是可以為角色燃燒自己的勇氣。
李紅星沒有被這些讚譽衝昏頭腦。恰恰相反,他對自己的金手指,第一次產生了深深的警惕。
經驗包的力量是強大的,但那種被非人情感支配的感覺,讓他感到了恐懼。就像借來的火焰,能照亮前路,也能燒毀自己。
他想起爺爺從小對他的教導:“軍人手裡的槍,是用來保家衛國的,不是用來炫耀武力的。你要永遠對生命保持敬畏,哪怕是在戲裡。”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學會掌控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所掌控。演員的真,應該是情感的真實,而不是殺意的真實。
當天晚上,李紅星的手機收到了一條銀行短信。劇組財務打來的第一筆片酬到賬了,一萬元整。數字後麵跟著的元字,像個沉甸甸的印章,蓋在了他的努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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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機銀行裡那串數字,李紅星沒有太多的興奮,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他默默地走出演員公寓,在附近找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銀行,將八千元彙入了一個他早已爛熟於心的賬戶。那是爺爺的卡號,老人家有高血壓,需要長期吃藥。爺爺當然不差自己這點錢,但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
做完這一切,他才在銀行門口停下腳步,給爺爺打過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爺爺蒼老而中氣十足的聲音,背景裡還有電視新聞的播報聲:“喂?哪位?”
“爺爺,是我,紅星。”李紅星的聲音,在聽到爺爺聲音的那一刻,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哽咽,像被風吹動的琴弦。白天強撐的堅硬外殼,在這一刻悄然裂開。
“哦,是紅星啊。”爺爺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仿佛隻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在京城還好吧?錢夠不夠花?彆不舍得吃,把身體搞垮了,掙再多錢也沒用。”
“夠的,爺爺,我挺好的。劇組管吃管住,每天都有肉。”李紅星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看著外麵陌生的街景,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我今天給您彙了點錢,您收到了記得查一下,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彆總省著。降壓藥要按時吃,彆斷。”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爺爺略帶嚴厲的聲音,像小時候被發現偷偷下河遊泳時的訓斥:“你一個小孩子,剛出去工作沒幾年,正是用錢的時候,給我打什麼錢!我跟你爸有退休金,餓不著!趕緊把錢留著,買點厚衣服,京城冬天冷。”
“這是我……我演戲掙的第一筆錢,孝敬您的。”李紅星的眼眶有些發紅,聲音也低了下去,“爺爺,您教我的那些道理,我都沒忘。在外麵我沒給您和爸丟人。”
“嗯。”爺爺的聲音似乎柔和了一些,像被陽光曬過的棉花,“那就好。記住,不管做什麼先把人做好。咱們李家的孩子,腰杆子要永遠是直的,不能學那些歪門邪道。”
“我知道。”
“行了,電話費貴掛了吧。有空多給你爸打個電話,他嘴笨,想你也不說。”
電話被乾脆地掛斷了,聽筒裡隻剩下忙音。
李紅星握著聽筒,久久沒有放下。指腹摩挲著冰涼的手機,上麵似乎還殘留著爺爺的溫度。
他知道,爺爺那看似嚴厲的話語背後,藏著最深沉的關愛。這通電話,像一場及時的雨,洗去了他因經驗包而產生的戾氣和迷茫,讓他重新找回了內心的平靜和方向。
他回到公寓,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包裹。裡麵是他前幾天趁休息去商場買的一些東西:兩副高品質的護膝,天冷了拍外景膝蓋容易受寒;一大包暖寶寶,貼在戲服裡能暖和點;還有一雙輕便的運動鞋,跑組的時候穿舒服。
他仔細地將東西打包好,用膠帶在封口處纏了好幾圈,又在快遞單的收件人一欄,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夏晚晴”的名字,地址是橫店群演公寓的那個小院。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覺自己徹底從白天的殺伐中走了出來,回到了這個充滿煙火氣的真實世界。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桌上的劇本上,溫柔得像一層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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