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星推開公寓門時，玄關的感應燈“哢嗒”一聲亮起，暖黃色的光瞬間驅散了走廊的昏暗，也照亮了他懷裡緊緊抱著的兩本劇本。
《利刃出擊》的軍綠色封麵沾了點灰塵，那是剛才在華姐辦公室地上蹭到的，仿佛帶著硝煙的味道；《笨賊與保安》的灰色封麵上，那個蹲在小區門口的保安剪影，被他手指攥得有點發皺，透著一股平凡而又堅韌的氣息。這兩本劇本，就像兩座沉甸甸的山，壓在他的心頭，也預示著他未來演藝道路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走向。
他沒換鞋，甚至顧不上脫下外套，直接抱著劇本徑直走進書房。書桌上還攤著昨天沒看完的《演員的自我修養》。台燈旁放著半杯涼透的牛奶——早上出門太急，忘了喝，此刻散發著微酸的氣味。
他把兩本劇本並排放在台燈下，拉開椅子坐下，身體卻像被抽空了力氣，重重地陷進椅背裡。他伸出手，手指在兩本書的封麵上來回蹭了蹭，指尖感受著紙張的粗糙與光滑，最終，他還是先翻開了《利刃出擊》。
劇本裡夾著華姐打印的角色小傳，陸戰的照片占了半頁紙——寸頭，迷彩服，臉上帶著點硝煙痕跡，眼神銳利得像刀鋒，仿佛能穿透一切虛偽。
李紅星順著文字往下讀，看到陸戰為了救隊友獨闖敵營的那段戲，筆尖下意識在台詞旁畫了道橫線，那句話仿佛帶著陸戰的體溫和信念：“我是特種兵，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丟下戰友。”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勾勒出陸戰的形象：一個鐵骨錚錚的軍人，為了戰友可以犧牲一切，為了國家可以赴湯蹈火。這種熱血和奉獻，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共鳴。
他想起拍《家國誌》時，嶽雲為了保護百姓戰死沙場的那場戲。當時導演要求他演出“悲壯但不絕望”的感覺，他反複琢磨了三天，連臨死前的眼神都練了幾十遍，才最終呈現出那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陸戰的熱血跟嶽雲有點像，都是帶著信念感的角色，演起來應該不難——甚至他已經能想象出自己穿著迷彩服，端著槍在片場奔跑、跳躍、射擊的樣子，那畫麵充滿了力量感和視覺衝擊力。
他甚至能預想到，這部電影上映後，觀眾會如何為陸戰的英勇而喝彩，為他的犧牲而落淚。這無疑是一條康莊大道，一條通往更高人氣和更穩固地位的坦途。
可當他把《利刃出擊》合上，拿起《笨賊與保安》時，心裡又開始打鼓，那鼓點敲得他有些煩躁。劇本第一頁就是老張的人物介紹：“四十歲，星光小區保安，初中文化，有點認死理，總穿著洗得發白的保安服，鞋跟磨平了也舍不得換。”下麵還附了段場景描寫：老張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先繞小區跑兩圈，然後去門口的早餐攤買兩個肉包，一個自己吃，一個留給小區裡的流浪貓。
這些細節，像一根根細小的針，紮在他的心頭，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刺痛。他甚至能想象出老張那雙磨平了鞋跟的舊鞋，一步步丈量著小區的路，平凡而又堅韌。
李紅星翻到老張摔進泥坑的那段，手指在撿快遞的台詞上停住，那句話像一根刺，紮在他的指尖：“這是王阿姨買的降壓藥，丟了可不行。”他試著念了一遍，語氣太生硬，完全沒有小人物的那種憨厚，反而帶著一股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傲氣。
他又念了一遍，特意放軟了聲調，可還是覺得不對——老張不是裝憨厚，是本身就帶著那種生活磨出來的實在勁兒，那種對生活的熱愛，對責任的堅守，這種勁兒他沒演過，甚至沒怎麼觀察過。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仿佛自己被一道無形的牆壁阻隔，無法真正觸碰到老張的靈魂。
窗外的天慢慢黑下來，城市的霓虹燈開始閃爍，將窗戶映照得五彩斑斕，書房裡隻有台燈亮著，光線顯得有些孤單。李紅星把兩本劇本攤在桌上，左邊是陸戰的熱血，右邊是老張的平凡，他盯著兩本書，感覺腦子裡像有兩個聲音在吵架，吵得他頭疼欲裂。
一個聲音說：“選陸戰，穩賺不賠，票房上去了，你就能進一線，成為真正的頂流。”另一個聲音則帶著一絲誘惑和挑戰：“選老張，這才是真正的挑戰，能證明你不是隻會演帥哥，能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實力派演員。”
他掏出手機，想給助理小周發消息問問小區的事，卻不小心點開了相冊。裡麵有張去年拍《琅琊榜》時的照片，他穿著蕭景睿的白衣，站在片場的桃花樹下，當時為了演出蕭景睿的溫潤，他特意學了半個月的古琴，連走路都刻意放慢了腳步，仿佛真的成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還有一張是拍《家國誌》的武打戲後，他渾身是傷，坐在地上跟武術指導聊天的照片——當時大家都誇他“能吃苦，肯琢磨”，說他有演員的潛質。
“現在怎麼就不敢了？”李紅星對著照片小聲嘀咕，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
他想起剛入行時，連個龍套角色都要爭，不怕摔不怕累，為了一個鏡頭可以在泥地裡滾上幾十遍，為了一個表情可以在鏡子前練習上百次。那時候的他，一無所有，卻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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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了點名氣，反而開始怕這怕那，怕演砸了丟口碑，怕粉絲不喜歡，怕自己不再是那個四有新人。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束縛。
他靠在椅背上，盯著天花板，思緒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不知不覺就到了後半夜，書房裡隻剩下他一個人，台燈的光有點刺眼，他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底已經有了紅血絲，疲憊感像潮水般湧來。
桌上的鬨鐘顯示淩晨三點，他拿起手機，手指在通訊錄裡翻來翻去，最終停在了“夏晚晴”的名字上。他知道，在這個時候，隻有夏晚晴能給他最真實的建議，最直接的答案。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通話鍵，心裡帶著一絲忐忑，也帶著一絲期待。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那頭傳來夏晚晴帶著睡意的聲音，還有點含糊不清，仿佛剛從夢中醒來：“喂……誰啊，這麼早……”背景裡能聽到鬨鐘的滴答聲，還有她輕輕的打哈欠聲，這些細碎的聲音，卻讓李紅星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是我，紅星。”他的聲音有點啞，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是不是吵醒你了？”
“啊？大明星？”夏晚晴的聲音瞬間清醒了點，還帶著點調侃，語氣中充滿了活力，“這才三點多，你是失眠了，還是查崗啊？我可沒偷偷熬夜寫劇本。”她輕笑了幾聲，那笑聲像清晨的露珠，瞬間洗去了李紅星心頭的陰霾。
聽著她熟悉又充滿活力的語氣，李紅星緊繃了一夜的神經突然放鬆下來。他把手機放在耳邊，看著桌上的兩本劇本，把自己的糾結一股腦說了出來，語速越來越快，仿佛要把所有的困惑和不安都傾瀉而出：“華姐給了我兩個電影本子，一個是吳斤導演的軍旅片，男主是特種兵，人設特彆討喜，肯定能火，我演起來也順手。
還有一個是寧浩導演的黑色喜劇，讓我演小區保安，四十歲，土氣又執拗，跟我之前的角色完全不一樣。我怕演不好，萬一砸了口碑，之前攢的人氣就沒了……”
他說得有點亂，甚至沒注意自己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帶著一絲焦慮。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隻有夏晚晴輕輕的呼吸聲，仿佛在認真傾聽他的每一個字。
過了幾秒，她的聲音才傳過來，清脆又堅定，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李紅星心頭的迷霧：“你傻啊？當然選那個保安啊！”
李紅星愣了下，他沒想到夏晚晴會給出這樣的答案，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不覺得風險太大了嗎？”
“風險大才有意思啊！”夏晚晴的聲音裡帶著點激動，背景裡好像傳來她翻身的聲音，似乎她也因為這個話題而興奮起來，“你忘了你演林驚羽之前，怎麼跟我說的？你說‘林驚羽清冷又孤傲，我怕演成麵癱’，結果呢？你靠那個角色圈了多少粉？還有你試鏡蕭景睿的時候，不是也說‘抓不住他那種溫和裡的隱忍’嗎？最後導演還誇你‘把蕭景睿演活了’！”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李紅星，你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沉下心琢磨角色，不管是嶽雲的熱血，還是蕭景睿的溫潤，你都能找到角色的魂。
那個保安老張，雖然跟你之前的角色不一樣，但你可以去體驗生活啊，去跟小區保安聊天，看他們怎麼工作，怎麼跟業主打交道，慢慢就找到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