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劇組的日子,靜得像一潭深水。
沒有其他劇組常見的喧鬨,沒有演員湊堆聊八卦的場麵,連休息區都總是安安靜靜的——陳保國老師要麼靠在折疊椅上閉目養神,手裡攥著翻得卷邊的《明史》,要麼就對著空氣比劃台詞,嘴裡念念有詞;
倪大虹老師更絕,找個沒人的角落一蜷,能半天不動彈,活像尊老僧入定的雕像,場務送水給他,他也隻抬抬眼皮嗯一聲;
黃誌忠老師偶爾會跟曆史顧問王教授聊兩句,但話題永遠繞不開“海瑞的奏疏到底該怎麼念才夠剛”
“嘉靖的道袍紋樣是不是符合萬曆年間的規製”,半點兒無關緊要的話都沒有。
李紅星也跟著沉了進去。以前拍《偽裝者》《琅琊榜》時,他還會跟同組演員趁休息時開開玩笑,現在倒好。
一有空就抱著劇本蹲在片場角落,要麼默寫趙教授畫的嘉靖朝權力關係圖,要麼就對著牆練習魏老師教的“太監碎步”,連手機都調成了靜音——不是不想玩,是怕一刷到娛樂新聞,剛攢起來的馮保氣場就散了。
這天早上,李紅星剛到片場,就被副導演叫住:“紅星,今天拍踏雪罰臣,服裝組給你準備了太監服,記得裡麵多穿點,今天得吹鼓風機,溫度能降到零下。”
他點點頭,跟著服裝組去換衣服。
太監服是單層的薄綢子,淡藍色,領口和袖口繡著細小花紋,看著精致,卻一點兒不抗凍。服裝組的張姐遞給他件薄款保暖內衣:“這是劇組能找到的保暖衣了,穿在裡麵將就下,下午拍完我給你煮薑茶。”
“謝謝張姐。”李紅星接過內衣穿上,再套上太監服,剛走出服裝間,就打了個寒顫——外麵的風已經開始吹了,卷起地上的假雪花,撲在臉上涼颼颼的。
片場早就被布置好了:宮殿前的空地上鋪滿了泡沫做的假雪,踩上去咯吱響,跟真雪沒兩樣;
十幾台黑色的鼓風機對著空地猛吹,雪花子漫天飛舞,連遠處的宮牆都被遮得模模糊糊;
道具組還在宮殿門口擺了幾個銅盆,裡麵放著乾冰,白色的霧氣順著銅盆邊緣往下淌,看著就像真的寒冬臘月。
李紅星剛站到指定位置,就看見陳保國老師被助理扶著走過來。陳老師穿的明黃色道袍看著比他的太監服厚點,其實也是單層的,風一吹,道袍下擺就往起飄,露出裡麵同樣單薄的裡衣。
“陳老師,您不冷嗎?”李紅星忍不住問。
陳保國老師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冷也得扛著,嘉靖是帝王,就算凍得牙打顫,也不能露怯——這就是角色的架子,不能丟。”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個暖手寶,塞給李紅星,“我這有倆,你拿著一個,揣在袖子裡,開拍前再拿出來,彆凍壞了手。”
李紅星愣了一下,趕緊推辭:“陳老師,您自己用吧,我年輕扛凍。”
“讓你拿著就拿著。”陳保國老師把暖手寶塞進他手裡,“拍戲歸拍戲,凍出病來耽誤進度,得不償失。”
李紅星攥著暖手寶,心裡熱乎乎的。
他看著陳老師走到台階上,對著鏡子調整站姿,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亂飛,他卻毫不在意,隻專注地琢磨著怎麼站才能既顯帝王的威嚴,又藏著點病態的虛弱——這就是老戲骨的較真,連一個站姿都要摳半天。
沒過多久,倪大虹、黃誌忠等演員也陸續到了。
倪大虹老師穿的官服更薄,深藍色,袖口還打著補丁,他剛站到雪地裡沒五分鐘,嘴唇就凍得發紫,雙手揣在袖子裡,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助理想給他拿暖手寶,他卻擺擺手:“不用,開拍前再拿,現在拿了,等會兒凍得更厲害。”
黃誌忠老師倒是腰杆挺得筆直,他穿的青色官服洗得發白,卻依舊板正。
他站在雪地裡,雙手背在身後,任憑風吹亂他的頭發,眼神卻始終盯著宮殿門口,那股子海瑞特有的倔勁兒,不用演就出來了。
“各部門準備!演員到位!”副導演的聲音在片場響起。
李紅星趕緊把暖手寶還給陳老師的助理,站到自己的位置——最角落,挨著幾個年輕的群演。那幾個群演跟他一樣,凍得直跺腳,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孩小聲跟他說:“哥,我第一次拍這麼冷的戲,感覺腿都快凍僵了。”
“忍忍,拍完就有薑茶喝。”李紅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前麵的老師,比咱們凍得還厲害,都沒說啥,咱們也得扛住。”
男孩點點頭,咬著牙站好。
“開機!”
張立導演的聲音一落,鼓風機吹得更猛了,雪花子像刀子似的往臉上刮。李紅星跟著其他人一起,保持著姿勢不動,眼睛卻沒敢走神——他要好好看前輩們怎麼演。
陳保國老師飾演的嘉靖站在台階上,雙手背在身後,明明風把他的道袍吹得貼在身上,他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眼神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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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爾會抬抬手,指了指雪地裡的大臣,嘴裡沒說話,可那股子“你們都得聽我的”的帝王勁兒,卻透過屏幕傳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