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開出懷柔影視基地,沿著國道一路向北。剛開始路邊還有些影視公司的大樓,後來大樓越來越少,變成了低矮的民房,民房之間夾著一片片的農田。
金黃色的麥子已經收割完了,隻剩下光禿禿的土地,遠處還有個波光粼粼的水庫,像塊藍色的鏡子,映著天上的白雲。
李紅星坐在副駕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忍不住問:“黃老師,咱們這是去啥地方啊?看著越來越偏了。”
黃誌忠老師笑了,手裡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路:“快到了,是個農家樂,老板是我老熟人,姓李,做的水庫燉魚,全北京都難找第二家。你天天在劇組吃盒飯,也該換換口味了。”
“真的?那我可得好好嘗嘗。”李紅星笑了,肚子裡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劇組的盒飯雖然管飽,但天天吃也膩,能吃到新鮮的水庫魚,想想都覺得香。
黃誌忠老師又說:“不光是吃魚,跟你說點我年輕時候的事。
我剛入行的時候,跟你一樣,一門心思紮在角色裡,鑽牛角尖。那時候我在小劇場演話劇,角色是個得了絕症的作家,特抑鬱,天天唉聲歎氣的。”
“我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天天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裡,不跟人說話,也不怎麼吃飯,就看那個作家的書,琢磨他的心思。
戲演完了,我自己也出不來了,看啥都覺得灰暗,走路都低著頭,跟丟了魂似的。”
李紅星聽得很認真:“那您後來咋走出來的?”
“多虧了我師傅。”黃誌忠老師歎了口氣,“我師傅看我不對勁,一腳把我從出租屋裡踹出來,給我塞了個小角色,在一個古裝劇裡演個土匪,就三句台詞,還全是插科打諢的,比如
‘大王,咱們今天搶哪家啊’
‘挑糞的?彆攔,味兒大。”
“我當時還不樂意,覺得師傅糊弄我,我一個演話劇的,怎麼能演這麼沒水平的角色?
結果到了劇組,跟那幫人一起吃盒飯,一起聊家常,拍的時候咋咋呼呼的,沒幾天,那股子抑鬱勁兒就沒了。”
“我師傅後來跟我說,‘演員演的是人,不是機器。你自己都活不明白,咋演彆人?
你得先把自己當個人,有血有肉的,會餓,會冷,會笑,會哭,演出來的角色才真’。”
李紅星點點頭,心裡琢磨著——黃老師說的對,自己最近確實有點太鑽馮保了,而且自己不僅僅是白天,晚上入夢了,還在宮裡給嘉靖端茶,得趕緊調整過來。
又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在水庫邊停下。李紅星一看,路邊有個農家樂,幾間青磚瓦房,屋頂上還冒著炊煙;
院子用籬笆圍著,裡麵種著幾棵蘋果樹,葉子都落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
一隻大黃狗趴在門口,見了他們就搖尾巴,嘴裡還哼唧著,一點不凶。
“到了,下車。”黃誌忠老師解開安全帶,率先下了車。
李紅星跟著下來,剛站穩,屋裡就跑出來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係著圍裙,手裡還拿著鍋鏟,臉上沾著點麵粉,老遠就喊:“老黃!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兒個不來了呢!早上我還去水庫撈了條大鯉魚,等著給你燉呢!”
“這不收工早嘛!”黃誌忠老師走過去,跟那男人拍了拍肩膀,跟親兄弟似的,“給你帶個小兄弟,叫李紅星,演戲的好苗子,今天帶他來嘗嘗你的手藝。”
那男人看向李紅星,笑得特熱情,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你好!我叫李建國,你叫我老李就行!快進屋,外麵冷,屋裡生了爐子,暖和!”
李紅星趕緊握手,老李的手粗糙得很,全是老繭,握起來特實在:“李叔好,麻煩您了。”
進了屋,一股熱氣撲麵而來,還混著飯菜香和柴火味,瞬間就暖和了。
屋裡的陳設特簡單:幾張刷著紅漆的八仙桌,桌腿有點歪,用木塊墊著;牆上貼了張舊海報,畫著個女明星,穿著紅色的連衣裙,都有點褪色了;
角落裡放著個鐵爐子,裡麵燒著柴火,劈啪作響,爐邊放著幾個紅薯,烤得滋滋冒油。
“坐,坐!”老李把他們讓到爐邊的桌子旁,從爐邊拿起個搪瓷缸子,泡了壺茉莉花茶,茶葉放得足,茶水滾燙,冒著熱氣,“喝點熱茶暖暖身子,燉魚還得等會兒,我去殺魚。”
“李叔,我幫您吧?”李紅星站起來,想幫忙。
“不用不用,你坐著就行,這點活我熟。”老李擺擺手,拿著魚桶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