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風如同一把無形的鐮刀,在浙西山巒間呼嘯穿梭,收割著深秋最後一絲暖意。井村營地裡的官兵們正忙碌著加固營房、儲備過冬物資,每個人的口鼻前都嗬出一團團白氣。陳宇站在大隊部門口,目光追隨著遠處山路上疾馳而來的馬蹄揚起的塵土,心中升起一絲難以名狀的不安。
“報告!總部急件!”傳令兵翻身下馬,凍得通紅的雙手將一份密封的文件遞到陳宇手中,馬兒在一旁喘著粗氣,渾身蒸騰著汗水的霧氣。
拆開文件,陳宇的眉頭隨著閱讀的深入而越皺越緊。命令要求他即刻前往廣德忠義救國軍總部參加年度述職會議,特彆注明會議由副總指揮兼第五支隊支隊長阮清源主持。
鄭雲鵬湊過來看了一眼文件,低聲道:“大隊長,這次述職由阮清源主持,恐怕來者不善啊。”
陳宇將文件緩緩折好,麵色平靜如水:“該來的總會來。通知各中隊長晚上開會,安排一下我離開期間的工作。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出發。”
夜色降臨,大隊部裡的油燈忽明忽暗。陳宇向各中隊長交代完工作後,獨自一人站在作戰地圖前,久久凝視著井村周邊地形。這半年來,他們在這裡建立起相對穩固的根據地,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官兵們的汗水。
次日拂曉,陳宇帶著兩名警衛員踏上前往廣德的道路。山路崎嶇,寒風刺骨,三人的馬蹄在結霜的路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經過兩天的跋涉,他們終於抵達廣德總部。
總部設在廣德縣城外的一處山莊內,戒備森嚴。陳宇剛下馬,就遇到了正準備進門的七支隊支隊長湯毅生。這位性格直爽的老長官一見陳宇,立刻拉著他走到一旁的鬆樹下,低聲道:“陳老弟,聽說你收編了阮清源的人?”
陳宇苦笑道:“湯支隊長,當時情況特殊,都是被打散的兄弟,我不過是收容整編...”
湯毅生擺擺手,胡須上結著細小的冰晶:“不必解釋,我明白。五支隊仗著勢大,經常吞並小部隊,你這次是撞到槍口上了。”他環顧四周,聲音壓得更低,“但你得小心,阮清源這人睚眥必報。不過你放心,”他拍拍陳宇的肩膀,“你剛立了大功,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為難你。會議上我會幫你說話。”
述職會議在總部的大會議室舉行。這是一間改造過的祠堂,正中懸掛著青天白日旗和孫中山像。阮清源端坐主位,四十出頭的年紀,梳著一絲不苟的分頭,眼神銳利如鷹,儘管麵帶微笑,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各支部隊指揮官輪流彙報一年來的作戰情況和部隊發展。當輪到陳宇時,他穩步走上講台,詳細彙報了第四大隊在天荒坪伏擊戰中的戰績以及後續的部隊整編工作。他的報告數據詳實,語言簡練,贏得了在場不少指揮官的讚許目光。
阮清源聽著,臉上始終掛著公式化的微笑,不時點頭表示讚許。待陳宇彙報完畢,他率先鼓掌:“陳大隊長年輕有為,戰功卓著,實為我忠義救國軍後起之秀。”他的表揚聽起來無可挑剔,但陳宇卻從中聽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
會議結束後,阮清源設宴招待各部隊指揮官。酒過三巡,氣氛漸漸活躍起來。阮清源端著酒杯走到陳宇身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個人聽見:
“陳大隊長,聽說你的第四大隊現在已經發展到近千人的規模了?真是後生可畏啊。”阮清源抿了一口酒,話鋒一轉,“不過啊,年輕人有了戰功是好事,但切不可驕傲自滿,更不能隨便吞並友軍部隊。這樣影響團結,對抗戰大局不利啊。”
陳宇心中冷笑,誰不知道你阮清源的第五支隊吞並的友軍部隊最多?但麵上還是保持著恭敬:“阮副總指揮教訓的是,屬下一定謹記。”
湯毅生見狀連忙過來打圓場:“阮副總指揮,陳宇也是出於抗日大局考慮。現在是非常時期,部隊被打散了,收容整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阮清源哈哈一笑,眼角泛起細密的皺紋:“那是自然,我隻是提醒一下年輕人要懂得規矩。來,喝酒!”
這場宴會持續到深夜,陳宇回到住處時已是醉意微醺。他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在廣德待了三天後,他帶著滿腹心事返回井村營地。
此時的井村已經彌漫著濃濃的年味。官兵們開始在營房門口張貼春聯,炊事班也忙著準備過年的食材。雖然物資匱乏,但大家還是想方設法營造節日氣氛。看到大隊長回來,士兵們紛紛上前問候,臉上洋溢著節前的喜悅。
然而,歡樂的氣氛在臘月二十這一天被徹底打破。又一封總部急件送到了井村,信封上鮮紅的“急”字格外刺眼。
命令很簡單:鑒於忠義救國軍總部在廣德位於敵後前沿,多次遭到日軍攻擊,為保障總部安全,決定將總部遷移至報福鎮。而陳宇的第四大隊所在的井村營地,因地理位置優越、設施相對完善,將被用作新總部駐地。第四大隊需在半個月內完成搬遷,轉移至章村建立新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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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鄭雲鵬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當作響,“這分明是阮清源的報複!”
各中隊長聞訊趕來,看到命令後無不義憤填膺。一中隊長趙鐵柱怒吼道:“我們辛辛苦苦建設了大半年的營地,憑什麼說讓就讓?章村那地方我去過,隻是一個小鎮,怎麼容得下我們這麼多人呢,這不是明擺著打壓我們嗎?”
三中隊長周雲翔相對冷靜些,但也是眉頭緊鎖:“大隊長,我們是否可以向總部申訴?井村是我們一手建立起來的根據地,就這樣讓出去,官兵們心裡難以接受啊。”
陳宇沉默良久,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終於開口:“命令就是命令,執行吧。”
“大隊長!”幾個中隊長同時喊道,臉上寫滿了不解和憤怒。
陳宇抬手製止了他們,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況且,總部遷移確實是為了抗戰大局著想。傳令各中隊,立即開始準備搬遷。”
接下來的日子,井村營地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官兵們默默收拾行裝,拆除他們一磚一瓦建立起來的營房設施。每一個帳篷的收起,每一段籬笆的拆除,都像是在割舍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而總部的先遣工兵部隊很快抵達,開始在營地內進行擴建和改造工程。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第四大隊的官兵們不僅要準備自己的搬遷,還要負責這些工兵部隊的警戒工作。
“真是諷刺,”一個年輕的士兵一邊打包一邊嘟囔,“我們不僅要讓出營地,還要給占領我們營地的人站崗。”
旁邊的老兵拍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少說兩句,執行命令就是了。大隊長心裡比我們更難受。”
臘月二十八,距離春節隻有兩天時間,第四大隊完成了全部搬遷工作。站在章村破舊的祠堂前——這是他們臨時的隊部所在地,陳宇望著眼前荒涼的景象,心中五味雜陳。
章村雖然也是個鎮子,位於交通要道上,但是鎮子規模不大,之前的二中隊營地沒有在鎮子上,而是在鎮子外的高地上,設施相對簡單。現在四中隊所有人都來了,部隊隻能分散駐紮在村民家中和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更讓陳宇心痛的是,一些原先從五支隊收編過來的官兵,在搬遷前後陸續提出要返回原部隊。
“大隊長,我們感激您的收留,但是...”一個原五支隊的排長欲言又止,眼神閃爍。
陳宇明白他們的顧慮,強壓著心中的失望,平靜地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既然你們想回五支隊,我不強留。強扭的瓜不甜,抗日在哪裡都是抗日。”
最終,有十多名原五支隊官兵選擇離開。這對第四大隊的士氣是一個沉重打擊。
除夕之夜,章村顯得格外濕冷。部隊勉強準備了一頓簡單的年夜飯,但氣氛始終熱鬨不起來。官兵們圍坐在篝火旁,默默地吃著飯菜,與井村時期的熱鬨形成了鮮明對比。
鄭雲鵬端著一碗酒走到陳宇身邊:“大隊長,彆太往心裡去。兄弟們都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陳宇望著跳躍的火焰,輕聲道:“老鄭,你說我們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打鬼子還不夠,還要應付自己人的明槍暗箭。”
“這就是現實啊,”鄭雲鵬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中顯得更深了,“抗戰不易,內部鬥爭更是難測。但隻要我們心中有信念,手中有槍杆子,就不怕任何困難。”
陳宇點點頭,舉起酒碗,聲音突然提高:“說得對!來,為兄弟們的新年乾杯!不管在哪裡,隻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乾杯!”官兵們的響應聲在夜空中回蕩,雖然不夠響亮,卻依然堅定。
這一年的春節,第四大隊在抑鬱和不確定中度過。但陳宇知道,挫折隻會讓這支部隊更加堅強。深夜,雪還在下,他獨自站在祠堂門口,望著白茫茫的山野,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前路多麼艱難,他都要帶領這支隊伍走下去,直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
而在遠處的井村,總部的燈火通明,不時傳來施工的嘈雜聲。新的權力格局正在形成,而陳宇明白,這僅僅是他們在敵後複雜鬥爭中麵臨的又一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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