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浦鎮在一種微妙的等待氣氛中又度過了幾日。陳宇表麵沉穩,內心卻不免有些焦灼。他提出的“贖人”方案,在這個年代堪稱驚世駭俗,新四軍方麵能否接受,實在是個未知數。蘇征西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整日坐立不安,既期盼著能順利帶走老弟兄,又深怕這是顧複興的緩兵之計,回去便是自投羅網。
終於,哨兵傳來消息:顧複興回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太湖支隊的政委徐明。陳宇心中稍定,既然政委親自前來,說明此事已被提到了足夠的高度進行討論。
會談在支隊部會議室進行,氣氛比上次緩和了不少,但依舊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徐明代表上級組織表態,經過慎重研究,原則上同意陳宇提出的“人員轉移及相應補償”方案,認為這有利於維護抗日大局,避免內部衝突,保存有生力量。
接下來的細節商談便順利了許多。雙方很快敲定:陳宇方麵向太湖支隊提供糧食一萬斤,步槍五十支,子彈兩千發。而太湖支隊則需對願意跟隨蘇征西離開的人員都隻能空手離開,不能攜帶裝備,太湖支隊予以放行,不得刻意阻攔、刁難或事後報複。
條件談妥,蘇征西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但讓他獨自跟隨顧、徐二人返回太湖支隊駐地,他依然心存疑慮。陳宇看出了他的不安,為了表示誠意,也為了確保過程順利,他特意派遣特務連的一個精排,隨同蘇征西一起返回,名義上是“護送交接”,實則也有為其壯膽、防範意外的意思。
幾天後,塵埃落定。蘇征西在特務排的護衛下,帶著願意跟他走的人員回到了夾浦鎮。人數比預想中要少,隻有五十多人。原來,太湖支隊內部也進行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和挽留,許多原本動搖的士兵,在組織的勸說下選擇了留下。最終願意鐵了心跟蘇征西走的,主要是他的一些老部下和同鄉。
雖然人數不多,但陳宇依然表示歡迎,並立即按照約定,將補償的物資和武器彈藥派人送往太湖支隊。當然,陳宇並非冤大頭,送過去的五十支步槍,都是部隊淘汰下來的老套筒、漢陽造等雜牌貨,隻能說尚能使用,但絕非好槍,子彈也都是普通的七九彈,甚至還有部分圓頭七九彈,算是履行了承諾,又沒資敵之嫌。
內部問題解決,接下來便是對外宣傳和向上請功的環節。“策反”新四軍一整支隊伍這樣的“戰績”,在當時的敵後戰場堪稱耀眼。陳宇立刻讓鄭雲鵬通過電台,以激動人心的措辭向忠義救國軍總部詳細彙報,重點突出了自己“深明大義、瓦解赤患”的功績,同時也沒忘記派人向頂頭上司劉偉通報此事。在彙報中,他將支付給太湖支隊的補償,巧妙地說成了“策反行動中所耗費的巨額活動經費與犒賞”,並隱晦地提出,希望上級能酌情補充這部分“消耗”。
如此“大功”,立刻引起了總部的高度重視。沒過幾天,總部特派員便與劉偉一同趕到夾浦鎮核實情況。在驗看了蘇征西及其帶來的五十多名“投誠”人員,並聽取了陳宇“聲情並茂”的彙報後,特派員滿意而歸。
很快,由第三戰區和忠義救國軍控製的幾家報紙,便連篇累牘地刊登了“太湖挺進支隊成功策反偽新四軍太湖支隊大部,赤患瓦解,抗日力量大增”的“捷報”,大肆宣傳,以此打擊新四軍的聲譽,提振己方士氣。
相應的封賞也迅速下達:蘇征西被授予上校軍銜,暫任太湖挺進支隊副司令,並一次性獲得法幣三千元的個人獎勵。他帶來的五十多人,也按級彆分彆得到了數額不等的犒賞。而“防共有功”的陳宇,自然也受到了嘉獎,並獲得法幣五千元的獎勵。
在接待劉偉和總部特派員時,陳宇趁勢提起了“策反經費”消耗巨大的問題,旁敲側擊地詢問能否補充。劉偉當時沒有明確答複,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地笑了笑,低聲道:“陳老弟,彆急。哥哥我最近一直在為你運作一件事,很快就會有結果,到時候,肯定給你一個驚喜!”見他賣關子,陳宇雖然好奇,也不好再追問,隻得按下心思等待。
外部封賞熱鬨,內部安置卻成了陳宇需要頭疼的問題。這五十多人,都是蘇征西的鐵杆,如果打散分編到各營,勢必引起蘇征西的不滿,甚至可能埋下隱患。經過與蘇征西的慎重商議,陳宇決定,將這批人員單獨編成一個偵察連。理由是:這些人都是本地子弟,對太湖沿岸及周邊水網地形極為熟悉,而且在新四軍太湖支隊積累了豐富的敵後遊擊和偵察經驗,正好可以發揮他們的長處。這個偵察連由蘇征西直接指揮,算是他在支隊內的基本力量。對此安排,蘇征西頗為滿意,感覺受到了尊重和重用。
果然,沒讓陳宇等太久,劉偉便再次來到了夾浦鎮。這次,除了常規的隨從警衛,他還帶來了二十多個生麵孔。一見麵,劉偉便興奮地拉著陳宇介紹:“陳老弟,驚喜來了!你看,這些都是我從總部軍械所請來的老師傅,技術頂呱呱!這次專門過來,就是幫你修複那兩艘寶貝汽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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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聞言,真是又驚又喜!他原本以為劉偉上次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竟真的放在心上,並且如此迅速地付諸行動!他立刻緊緊握住劉偉的手,連聲道謝,隨即高聲吩咐後勤準備酒席,要好好款待劉司令和這些寶貴的技工。
酒席上,劉偉又宣布了一個好消息:“還有呢!我通過戰區後勤處的老關係,費了不少勁,幫你搜集到了三百多發98式機關炮的炮彈!這次也一並給你運過來了!”
修複汽艇的專業團隊,加上稀缺的炮彈,這兩份“大禮”實實在在地砸在了陳宇的心坎上,比那五千法幣的獎勵要實用得多!他心中對劉偉的觀感大為改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在酒席上頻頻向劉偉敬酒,氣氛熱烈而融洽。
第二天,軍械所的技工們便投入了工作。他們仔細檢查了打撈上岸、經過初步清理的兩艘汽艇的船體、發動機。得出的結論是樂觀的:兩艘船均因被擊穿水線部位進水沉沒,主體結構完好,經過大修完全可以恢複使用。但是,發動機的一些關鍵部件因泡水鏽蝕嚴重,需要更換,而這類精密部件,根據地無法生產,必須從上海秘密采購。
劉偉和陳宇聯名將所需零件的詳細清單通過電台發往總部。總部對此事也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重視,認為如果在太湖水域能建立起一支屬於忠義救國軍的水麵機動力量,無論是運輸、偵察還是作戰,都將極大地增強在這一地區的控製力和話語權。因此,總部批複,將全力協助,通過軍統在上海的地下渠道,秘密采購所需零件。
在等待零件的日子裡,軍械所的技工們也沒閒著,開始對船體進行除鏽、修補、焊接、重新塗裝等力所能及的初步修複工作。陳宇幾乎每天都要到碼頭轉一圈,看著那兩艘逐漸煥然一新的汽艇,眼中充滿了期待。他仿佛已經看到,不久的將來,掛著青天白日旗的炮艇,轟鳴著馳騁在太湖萬頃碧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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