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饑餓如影隨形,但比物資匱乏更讓楊帆感到焦灼的,是一種精神上的“孤懸感”。野狼峪的戰鬥、軍旗的升起、乃至違抗南京命令的抉擇,都讓他和這支隊伍站在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他們擁有戰鬥的意誌和初步的力量,卻如同航行在黑暗大洋中的孤舟,缺乏燈塔的指引,看不清曆史的潮流與遠方的航道。
夜深人靜,炭盆裡微弱的火光映照著楊帆緊鎖的眉頭。他反複翻閱著那幾本已被翻得卷了邊的、從南洋傳來的小冊子,上麵零散地提及了中國共產黨在南方領導的土地革命和武裝鬥爭。他也無數次回憶起與陳明私下交談時,對方偶爾透露出的、關於那支被稱為“紅軍”的隊伍的理念與紀律。一種模糊卻強烈的認知在他心中越來越清晰:要想真正扛起抗日救國的大旗,在這複雜的局勢中生存並發展下去,僅僅依靠軍事力量和樸素的愛國熱情是遠遠不夠的。他們需要更明確的政治綱領,更科學的鬥爭策略,需要融入那個在南方星火燎原、代表著中國未來的強大組織。
“我們必須找到共產黨。”楊帆在團部核心會議上,第一次明確提出了這個想法,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隻有他們,能給我們指明方向。隻有融入全國抗戰的大局,我們才不會成為無根的浮萍。”
陳明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與激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同意。黨的抗日主張是堅決的,他們的組織能力和戰略眼光,正是我們目前最缺乏的。”
鐵柱撓了撓頭,他對什麼“政治綱領”理解不深,但他相信楊帆的判斷:“大哥你說找,那咱就找!隻要能打鬼子,跟誰合作都行!”
決心已定,行動立即展開。然而,尋找組織的道路,比他們預想的要艱難百倍。
第一次嘗試,他們派出了以原地下黨員、現保衛科骨乾老周為首的三人小組,計劃秘密前往關內,尋找黨的關係。老周經驗豐富,意誌堅定。他們化裝成商人,帶著楊帆的親筆密信和部隊情況的簡要報告,消失在向南的山林中。一個月後,僅有的一名年輕戰士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爬回了營地。他帶回的消息是:他們剛接近山海關,就遭遇了日偽軍的嚴密封鎖和盤查,老周為了掩護他們,主動暴露吸引敵人,生死不明,另一名同誌也在突圍中犧牲。密信被迫銷毀。
第二次,他們嘗試利用秘密電台,按照陳明記憶中極其模糊的、可能屬於地下黨的聯絡頻率,在深夜發出試探性的信號。信號斷斷續續發送了十幾個夜晚,消耗著寶貴的電池,回應他們的,除了無儘的電流噪音,就是日軍偵測台越來越近的定位乾擾。為了保住電台,他們不得不停止呼叫。
第三次,他們得知在更北方的深山老林裡,可能存在一支由共產黨人領導的抗日遊擊隊活動的消息。這次,楊帆派出了趙老黑手下最精乾的偵察員小郭,他熟悉山林,機智勇敢。小郭獨自一人,攜帶少量乾糧,向北尋找了兩個月。當他曆儘千辛萬苦,幾乎變成野人般返回時,帶回來的卻是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那支遊擊隊確實存在過,但在不久前的一次日偽軍大規模圍剿中被打散,首領犧牲,餘部不知所蹤,線索徹底中斷。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像一盆盆冰水,澆在楊帆和核心骨乾的心頭。聯絡員的犧牲,讓楊帆倍感痛惜和內疚;希望的燃起又破滅,考驗著每個人的耐心和信念。
“難道……我們就真的隻能靠自己,在這黑夜裡摸索了嗎?”一次失敗的消息傳來後,鐵柱忍不住悶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
指揮所裡氣氛壓抑。陳明默默擦拭著眼鏡,掩飾著內心的焦慮。就連一向堅定的趙老黑,也眉頭緊鎖。
楊帆走到炭盆邊,拿起一根木柴,撥弄著裡麵將熄未熄的炭火。火星在黑暗中明滅不定,如同他們此刻的處境。
“不。”楊帆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不能放棄。老周他們不會白死,小郭的辛苦也不會白費。這條路走不通,我們就換一條;這個方向找不到,我們就試另一個方向!”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共產黨既然能在南方搞出那麼大的聲勢,在東北也一定還有火種!他們可能隱藏得更深,活動更隱蔽。但我們隻要堅持抗日,堅持為老百姓打仗,我們的行動本身,就是最好的信號!我相信,隻要我們不放棄尋找,組織,也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我們!”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點著廣袤的東北大地:“擴大我們的活動範圍!加強和各路抗日武裝的聯係,哪怕是極小的山林隊、紅槍會!在老百姓中紮根更深!我們要讓‘東北抗日救國軍獨立第一支隊’這麵旗幟,飄揚在更多的地方!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存在,知道我們的主張!”
尋找組織的道路布滿荊棘,一次次碰壁,一次次犧牲。但楊帆心中的信念卻愈發清晰:他們必須找到那盞指路的明燈。這不僅關乎這支部隊的生死存亡,更關乎他們為之奮鬥的事業,能否通向光明的未來。隻要火種不滅,尋找就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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