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立起來了，山川河流、溝溝坎坎都在那木框子裡擺著，大夥兒看地形心裡總算有了個譜。可楊帆很快發現了新問題——這譜隻能在指揮所裡看，出了門，隊伍一旦分散到不同山頭、不同林子執行任務，立馬又成了聾子、瞎子。
上次派出去兩支小隊，一隊在前頭摸情況，一隊在後頭策應。說好了前麵遇到情況就放槍為號，結果前麵真撞見幾個偽軍哨兵，不敢輕易開槍，想派人回來報信，山路難走，等跑回來，黃花菜都涼了，差點耽誤大事。還有平時寨子和各個哨位之間的聯係，全靠人跑腿傳話，效率低不說，遇到緊急情況，根本來不及。
“不行，咱們得有個能隔空喊話的法子！”楊帆琢磨著。電台那是想都不敢想，信號彈更是稀罕物。他想起古代用的烽火，但白天煙不起眼，晚上火把又太顯眼，容易暴露。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從王扒皮家和鬼子那兒繳獲的幾匹顏色各異的布上。
“咱們用旗子！”楊帆有了主意，“不同顏色，不同揮動方式，代表不同意思！”這個想法讓大夥兒覺得新奇。鐵柱咧著嘴：“排長，你這腦子咋長的，淨是些稀奇古怪又管用的點子！”
說乾就乾。楊帆帶著人，把紅、白、藍幾種顏色的布裁成方塊，綁在長短不一的木杆上，就成了簡易的信號旗。他開始設計旗語：紅旗左右揮動代表“發現敵人”，上下揮動代表“安全”；白旗畫圈代表“請求支援”，左右交叉代表“危險，撤退”；藍旗舉起不動代表“原地待命”，快速搖晃代表“緊急集合”……他還試著把幾種顏色組合，或者用旗子指向不同方向，來表示更複雜的信息，比如“東麵發現敵情，約一個小隊”、“需要彈藥補給”等等。
一套看起來有模有樣的旗語係統就這麼草創出來了。楊帆挑了十幾個腦子活絡、眼睛好使的年輕隊員，開始培訓，把他們當成專職的“信號兵”。訓練就在幾個看得見的山頭之間進行。
頭幾天，笑話百出。這邊山頭上，信號兵按照記下的章程，使勁揮舞著紅白兩色旗，表示“西側有小股敵人接近”。對麵山頭上，負責接收的信號兵眯著眼看了半天，撓著頭對帶隊的小組長說：“組長，他們那旗子舞得挺花哨，是不是說……西邊有野豬群？”
“放屁！野豬群用得著這麼比劃？再看看！”
結果等那邊派人氣喘籲籲跑過來一問，才知道差點誤了大事！
還有一次更懸。一支小隊在較遠的地方執行任務，按規定，每天正午要揮動白旗報平安。結果那天中午霧氣大，這邊寨子哨位上的信號兵看得模模糊糊，好像看到白旗晃了幾下就沒了，以為出了什麼事，立刻按照“失去聯係，可能遇險”的預案報告了楊帆。楊帆心頭一緊，立刻讓鐵柱帶人準備前去接應。隊伍都集合好了，正要出發，那邊小隊派回來取東西的人到了，一問，人家好好的，剛才就是霧大，旗子揮了半天沒人回應，以為這邊沒看見，就停了。
虛驚一場！但也讓楊帆驚出一身冷汗。這要是真按遇險處理，興師動眾跑過去，不僅白費力氣，還可能暴露行蹤。
“看來咱們這套東西，太複雜了不行！”楊帆召集信號兵們開會總結，“山裡天氣變化快，距離一遠，看得不清，容易會錯意。得簡化！”
他大刀闊斧地修改了旗語係統。取消了大部分顏色組合和複雜動作，隻保留最核心、最不容易誤解的幾種信號。比如，無論什麼情況，反複左右揮動紅旗，就是最高等級的“緊急敵情”；反複上下揮動白旗，就是“安全”或“任務完成”；畫圈就是“請求聯係”或“需要支援”。每個信號必須連續重複三次以上，對方看到後，也要用同樣的方式回複確認，才算通訊完成。
“寧可慢一點，也要準一點！”楊帆強調，“信號兵的責任重大，你們手裡揮動的不是布片子，是弟兄們的命！”
訓練變得更加嚴格。信號兵們不僅要熟記簡化後的旗語，還要練習在不同天氣、不同光線條件下的觀察和判斷。楊帆甚至讓他們在傍晚、淩晨這些視線不好的時候也進行練習，提高適應性。認字班的石頭，也被楊帆要求跟著學，因為他眼神最好，心理也最穩。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和苦練，旗語通訊終於漸漸靠譜起來。
這天，一支在外圍警戒的小隊，通過山頭接力傳遞的方式，用旗語將“發現偽軍一個排，沿馱道向西北方向移動”的信息，快速、準確地傳回了山寨指揮所。
楊帆站在指揮所外，看著遠處山頭上那規律揮動的旗影，旁邊負責接收的信號兵迅速而清晰地報出信息：“紅旗左右揮，三次……白旗指向西北，三次……確認，偽軍一個排，向西北移動！”
“好！”楊帆一拳砸在手掌上，立刻根據這個情報，調整了部署，避開了這股偽軍，還趁機派另一支小隊去端了偽軍兵力空虛的一個臨時哨點。
旗語，這條看不見的線，終於把分散在各處的點串聯了起來。雖然它依然簡陋，傳遞距離有限，受天氣影響大，也無法傳遞太複雜的信息，但相比於靠人跑腿，已經是天壤之彆。它讓這支隊伍的觸角伸得更遠，反應更快，協同作戰的能力，悄然上了一個新的台階。山寨與各個外圍哨位、活動小隊之間，一張依靠旗語連接的、簡陋卻有效的通訊網絡，終於初步成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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