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三支偵察小組,像石沉大海,連著兩天沒傳回半點消息。山寨裡的空氣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夜裡連狗都不敢隨便叫喚。楊帆守著沙盤,眼睛熬得通紅,上麵代表日軍動向的黑色石子,像幾顆毒牙,冷冷地對著山寨的心臟。
第三天晌午,西邊小組的根生,連滾帶爬地先跑了回來,一身泥土,臉上被樹枝劃了好幾道口子。
“排……排長!”他喘得像個破風箱,“西邊……西邊亂石坡那邊,沒看見大隊鬼子,但是……但是屯子裡來了生人!”
“生人?啥樣的生人?”楊帆心裡一緊。“是個貨郎!”根生咽了口唾沫,“挑著擔子,賣針線、洋火、還有……還有糖塊!可邪乎了!”
“貨郎?”楊帆眉頭擰得更緊了,“老周剛走,怎麼又來個貨郎?”這太不尋常了。尋常貨郎跑這條線,十天半月不見得有一趟。
“對!生麵孔,以前從沒見過。”根生努力回憶著孫老爺子和他們觀察到的情況,“那家夥嘴甜,見人就笑,尤其喜歡湊到小孩子跟前,拿那種花花綠綠的糖塊逗孩子,問他們……問他們山上有多少叔叔,平時都乾啥,從哪條路上山近……”
拿糖塊套孩子的話!楊帆心裡警鈴大作。這絕不是普通貨郎!老周也打聽消息,但多是跟大人閒聊,從旁觀察,絕不會這麼直接、這麼有針對性地下套,目標還是不懂事的孩子!
“孫老爺子呢?”楊帆追問。“老爺子讓俺先回來報信,他和壯哥還在那邊盯著呢!老爺子說,他想法子湊近看看。”
楊帆立刻讓人把王老蔫叫來。王老蔫傷沒好利索,但腦子比誰都清醒。聽了情況,他嘶啞著嗓子說:“排長,這事兒透著邪性。尋常貨郎,肩膀壓彎了,手上多是挑擔子的繭子。這人要是鬼子特務扮的,手上說不定有彆的東西。”
正說著,外麵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孫老爺子和大壯也回來了。孫老爺子臉色陰沉,扯下頭上的破氈帽。
“排長,看清了!”老爺子語氣肯定,“那狗日的,絕不是貨郎!俺假裝砍柴路過,湊近了找他借火,瞅見他右手虎口,還有食指內側,繭子厚得跟老樹皮一樣!那是常年練槍、扣扳機磨出來的!還有,他看人的眼神,滴溜溜亂轉,藏著刀子哩!”
虎口和食指的槍繭!這幾乎是鐵證了!鬼子果然派了化妝偵察的特務,而且已經摸到了山寨外圍的屯落!
指揮所裡一片死寂。敵人不僅大軍壓境,還派了暗探,想把山寨裡裡外外摸個底掉!“好家夥,跟咱們玩起陰的了!”鐵柱氣得牙癢癢,“排長,俺帶幾個人去,把那狗日的特務逮回來!”
“不行!”楊帆和王老蔫幾乎同時開口。王老蔫解釋道:“現在抓他,等於告訴鬼子,咱們發現他們了。他們還能派第二個,第三個特務來,防不勝防。”
楊帆點點頭,目光落在沙盤上那些代表山路的小木棍上,眼神閃爍,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既然他們想摸咱們的底,咱們就送他們一份‘大禮’!”
他召集骨乾,低聲布置起來。第二天,那個“貨郎”又在屯子裡轉悠,依舊用糖塊逗著孩子。這時,兩個穿著破爛、像是山寨裡下來的人,罵罵咧咧地從他身邊走過,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他聽見。
“……操他娘的,這破地方不能待了!聽說鬼子要大掃蕩!”“可不是嘛!排長都讓咱們準備撤了!”“唉,可惜了後山那條密道,白挖了……”“小聲點!你找死啊!聽說撤退就走北邊野狼峪那條老路,雖然難走,但隱蔽啊……”兩人說著,警惕地四下張望,很快消失在林子深處。
那“貨郎”表麵上還在逗孩子,耳朵卻豎得老高,把每一個字都聽了進去。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接下來的半天,他又“無意中”從幾個不同身份的“山民”嘴裡,零碎地聽到了類似的消息——“山寨準備轉移”、“北邊野狼峪是條活路”、“南邊馱道被盯死了”……
這些消息,互相印證,指向清晰。他自覺收獲巨大,不敢久留,當天下午就挑起擔子,匆匆離開了屯子。
他當然不知道,那幾個“山民”,都是王老蔫精心挑選、嘴巴嚴實、又會演戲的老弟兄扮的。他們散布的,是一條精心編織的假情報——一條根本不存在的“主力撤退路線”!
就在“貨郎”離開後不久,楊帆立刻調動人手。“鐵柱,你帶人,在通往野狼峪的‘假路線’上,給老子做出點痕跡!要像真有大部隊走過一樣!砍斷的樹枝,留下的腳印,丟棄的破爛,都給安排上!但是,關鍵地方,給老子埋上地雷!要詭雷,藏得巧妙點!”
“明白!老子請他們吃鐵西瓜!”鐵柱獰笑著領命而去。
“石頭,”楊帆又看向石頭,“你眼神好,帶兩個人,遠遠跟著那個特務,看他往哪個方向回報。注意安全,絕對不能被發現。”
“是!”石頭像隻靈貓,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山林。
“老蔫叔,寨子裡的撤離準備照常進行,但要外鬆內緊。地道入口再檢查一遍,儲藏點的物資做好隨時啟用的準備。”
王老蔫沉穩點頭:“放心,排長。”
一張無形的大網,伴隨著那條精心炮製的假情報,悄悄撒了出去。楊帆站在沙盤前,將一麵代表“疑兵”的小紅旗,插在了野狼峪的方向。
鬼子的影子的確摸到了跟前,但誰算計誰,還不一定呢。這深山林密,到底是誰的獵場,很快就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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