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營學校的三科教學如火如荼,但在一次叢林伏擊戰術推演中,問題凸顯出來。沙盤上的理想配置,一旦放到實際茂密無章、氣候多變的老林子裡,往往處處受製。那些從軍校教材或實戰中總結的步兵戰術,在東北這片廣袤而原始的山林麵前,顯得有些笨拙和力不從心。學員們,尤其是那些新補充的、對山林缺乏深入了解的隊員,在麵對“如何在無路叢林保持隱蔽快速機動”、“如何辨彆可食用植物與水源”、“如何利用野獸痕跡判斷敵情”等具體問題時,紛紛卡殼。
楊帆意識到,缺了最關鍵的一環——紮根於這片黑土地的本土生存與戰鬥智慧。他親自帶著半袋糧食和一塊鹹肉,走進了老獵戶孫老爺子獨居的窩棚。
幾天後,一個傍晚,岩洞學校的篝火比平日燃得更旺些。孫老爺子被楊帆鄭重請到火堆前,幾十名軍事科和偵察班的學員圍坐一圈,連鐵柱也抱著胳膊站在外圍,眼神裡帶著審視與好奇。
孫老爺子沒拿教案,也沒看沙盤,他隻帶了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口袋和一身仿佛與山林融為一體的沉靜氣息。
“娃娃們,”他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山有山規,林有林法。小鬼子槍炮厲害,可進了這老林子,就得按咱的規矩來。”
他從皮口袋裡先掏出幾株曬乾的草藥,又拿出一小包研磨好的粉末。“這是白屈菜,汁液抹在獸夾上,鬼子手上沾了,奇癢難忍,握不穩槍。這是狼糞,曬乾碾碎,”他邊說邊捏起一撮,輕輕揚向篝火上方,煙氣飄散的方向立刻微微改變,“看,辨風向,也能讓狗鼻子失靈。”
接著,他模仿起鹿鳴,聲音惟妙惟肖,在岩洞裡回蕩。“若是聽見鹿群驚叫,聲短而急,那是百步內有危險;若是叫聲悠長,帶著慌亂,那危險至少在半裡地外。這叫‘十裡聽音’,靠的是年月磨出來的耳朵。”
他讓每個學員親口嘗一小片烏黑的“救命根”,入口極苦,澀得人舌頭麻木,嘴唇瞬間染上一圈紫色。“記住這味道,餓極了,這玩意兒能吊命,但吃多了中毒。”學員們齜牙咧嘴,卻牢牢記住了這種獨特的感覺和孫老爺子告誡的劑量。
演示無藥條件下緊急止血時,孫老爺子猛地撕開自己破舊的衣襟,露出腰間一道猙獰的、蜈蚣似的陳舊傷疤。“當年讓鬼子捅的,沒藥,就用火炭燙,用布條勒,布不夠,”他目光掃過眾人,“撕衣服,撕綁腿,有啥用啥!活人不能讓尿憋死!”那傷疤和他平靜的語氣,比任何說教都更具衝擊力。有眼尖的隊員認出,那傷疤的走向和位置,與一些老抗聯隊員身上的極為相似。
接下來的幾天,孫老爺子帶著學員們鑽老林,認獸道,辨水源,設陷阱。他將自己幾十年山林生涯積累的寶貴經驗,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夜裡,他就在油燈下,用燒黑的樹枝在鞣製過的柔軟樺樹皮上記錄要點,編撰成冊。王鐵錘幫忙用結實的麻線裝訂,孫老爺子又親自將這本《密營要訣》浸入寶貴的桐油中處理,使其能防水防潮。
鐵柱起初還帶著幾分老兵油子的不以為然,但一次追蹤訓練,孫老爺子僅憑一片被碰斷的蛛絲和地麵上幾乎無法辨認的半個足跡,就準確推斷出“有一個身背重物、左腿微瘸的人在一炷香前經過”,並帶著他們找到了故意留下痕跡的偵察班隊員。鐵柱徹底服氣了。
訓練結束,眾人返回營地時,鐵柱獨自落在後麵。他走到正在溪邊清洗刀具的孫老爺子麵前,這個平日裡寧折不彎的漢子,臉上閃過一絲掙紮,隨即猛地單膝跪地,抱拳道:“孫老爺子,我鐵柱以前眼皮子淺,您彆見怪。求您教我這追蹤辨跡的本事!往後打鬼子,能用上!”
孫老爺子看著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讚許,伸手將他扶起:“起來吧,柱子。這本事,本來就是要傳給肯學、能用它打鬼子的後人。”
就在孫老爺子的山林課程接近尾聲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密營。是孫老爺子的女兒,孫小滿,一個二十出頭、眉眼利落、皮膚黝黑的姑娘,常年在深山采藥,很少與外人接觸。她背著個藥簍,徑直找到楊帆,從懷裡取出一個用油布和蜂蠟封得嚴嚴實實的小竹筒。
“楊司令,”孫小滿的聲音帶著山泉般的清冽,“這是我爹年輕時,給一個被追捕的抗聯大官帶路,那人傷重臨死前給的。說是從鬼子那裡弄來的,關係重大。我爹藏了十幾年,沒敢輕易拿出。現在看你們是真心打鬼子,又能在這老龍溝站穩腳跟,這東西,該派用場了。”
楊帆小心地打開竹筒,抽出一張泛黃但保存完好的絹布。展開一看,他呼吸驟然一滯——上麵用精細的筆墨,繪製著一處龐大軍事要塞的詳細結構圖,標注著日文,其中幾條用虛線標出的通道,蜿蜒曲折,竟然通向要塞核心區域及外部山體!圖角赫然標注著“關東軍黑龍嶺要塞部分暗道示意圖”!
這不再是簡單的山林生存技巧,而是直指日軍核心防禦工事的致命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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