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青山單刀赴會折服“座山雕”杜立三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周邊山林。那些原本觀望、遲疑,甚至不屑的綹子頭領們,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轉變。能培養出如此膽識過人、武藝高強部下的隊伍,其首領楊帆,恐怕真不是等閒之輩。加之日軍日益嚴酷的清鄉和物資封鎖,也讓這些習慣了“自由”的綠林好漢們感到了切膚之痛。
幾經往來磋商,最終,連同楊帆部在內,共計七支規模較大、且有明確抗日意向的綹子,同意在黑水河畔的一處隱秘河灣舉行會盟。此地三麵環山,一麵臨水,易守難攻,且距離各方地盤都不算太遠。
會盟之日,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都會壓下雪來。河灣處的空地上,積雪被清掃出一片區域,中間壘起一個簡易的土台。七路人馬各自占據一方,雖然同是抗日旗幟下,但彼此間仍保持著警惕的距離,眼神交錯間帶著審視與掂量。穿著各異,武器也五花八門,從老套筒到嶄新的三八式,從大片刀到鏡麵匣子,儼然一副綠林豪傑大會的景象。
楊帆帶著王老蔫、二虎等少數隨從準時抵達。他今日特意換上了一件半舊的灰色軍裝,雖洗得發白,但整潔挺括,肩頭的傷讓他左臂動作稍顯僵硬,但步伐沉穩,目光沉靜。他的到來,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有好奇,有敬佩,也有不服與猜度。
盟誓的核心儀式是“歃血為盟”。一張粗糙的木桌上,擺著一壇烈酒,一隻雄雞。按照江湖規矩,本應由勢力最大或發起人主持。
杜立三穿著黑熊皮襖,腰插雙槍,聲若洪鐘:“楊司令!既然是你發帖子把大家夥兒聚到一塊兒,這盟主之位,理應由你來坐!這頭一炷香,也理應由你來上!”他這話看似豪爽,實則也帶著試探。若楊帆順勢坐上盟主之位,難免有人心中不服,認為他年輕資淺,欲壑難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楊帆身上。
然而,楊帆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走到桌前,並未去碰那代表盟主權位的香,而是鄭重地抱拳,向四周行了一禮,朗聲道:
“杜當家的,各位英雄!楊帆今日召集大家,非為爭什麼盟主之位,實是為‘抗日保家’四字!倭寇當前,我等皆是大好男兒,豈能坐視山河破碎,同胞受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或粗獷或精明的臉。
“今日我們七家在此會盟,為的是擰成一股繩,勁兒往一處使!這盟主,楊帆年輕識淺,不敢當!我提議,我們成立一個‘東北抗日山林總隊’!不設盟主,隻設聯合指揮部,各家頭領皆為指揮,遇事共同商議,行動協同配合!楊帆願將本部繳獲的電台、地圖,與諸位共享!願將有限的彈藥、醫藥,與急需的兄弟部隊調劑!一切,隻為多殺鬼子,早複河山!”
這番話,情真意切,擲地有聲。尤其是主動讓出盟主之位,提議建立平等聯合的指揮部,並願意分享寶貴的電台和物資,這份胸襟與誠意,瞬間打動了許多人。
“好!”杜立三第一個擊掌叫好,臉上露出真正的讚賞,“楊司令胸懷坦蕩,俺老杜服了!就這麼辦!”
“對!聯合指揮部!共同抗日!”
“楊司令仗義!”
其他幾位頭領,如“草上飛”韓三炮他最終還是來了)、“一陣風”劉老歪等人,也紛紛出聲附和。楊帆以退為進,不僅避免了內部可能因權力爭奪而產生的裂痕,更贏得了廣泛的尊重與信任。
儀式繼續。七位頭領依次上前,用匕首劃破指尖,將鮮血滴入酒壇。烈酒與熱血混合,散發出一種悲壯而熾熱的氣息。眾人共同舉碗,麵對蒼茫山林與冰封的黑水河,發誓道: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吾等七家綹子,今日歃血為盟,結為‘東北抗日山林總隊’!從今而後,同心協力,共抗倭奴!有違此誓,天誅地滅,人神共棄!”
“飲勝!”
七隻酒碗重重碰在一起,殷紅的酒液激蕩,隨後被一飲而儘。冰冷的酒水混合著血的微腥滾入喉嚨,點燃了胸膛間澎湃的熱血。
空碗摔碎在地,象征著盟約既定,絕無反複。
歡呼聲在山穀間回蕩,七路武裝,數百名戰士,此刻至少在名義上,結成了一個嶄新的抗日團體。人們互相拍打著肩膀,氣氛變得熱烈起來,之前的隔閡與警惕似乎消融了不少。
然而,就在這片看似團結熱烈的氣氛中,一雙陰鷙的眼睛,正隱藏在“一陣風”劉老歪帶來的隨從隊伍裡,冷靜地觀察著一切,尤其是楊帆、杜立三等主要頭領的相貌、言談,以及他們隨從的裝備情況。他偽裝得很好,穿著與其他土匪無異的破舊皮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激動,但那雙眼睛裡偶爾閃過的精光,卻與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是日偽特務機關精心安排的探子,代號“烏鴉”,混入劉老歪的隊伍已久,就是為了等待這樣一個各方頭領聚集的機會。
盟誓儀式在看似圓滿中結束,各方約定好了初步的聯係方式和協同區域,便各自帶隊離去,返回自己的山寨。
楊帆站在河邊,望著逐漸散去的人馬,心中既有聯合初成的振奮,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這來之不易的聯盟,如同黑水河上初結的薄冰,看似連成一片,實則不知能否承受住即將到來的、更猛烈的風暴。
“烏鴉”也隨著劉老歪的人馬消失在林海雪原中,他將帶著今日所見的一切細節,去向他的主子彙報。一場針對這新生抗日聯盟的更大危機,正在黑暗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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