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內的應急燈發出慘白的光，映照著空氣中尚未沉降的塵埃和硝煙。
汗味、血腥味、火藥燃燒後的刺鼻氣味混雜在一起，構成戰後特有的沉重氣息。
羅小飛背靠著一個裝滿毒品的木箱，肋部的鈍痛隨著每一次呼吸隱隱傳來。
他閉著眼，感受著腎上腺素褪去後席卷全身的疲憊，像是每一寸肌肉都被抽乾了力氣。
隊員們正在清理現場，低聲交談著，偶爾傳來裝備碰撞的金屬輕響。
醫護人員穿梭其中，為輕傷隊員進行包紮，白色紗布在昏暗光線下格外醒目。
李強拿著一瓶礦泉水走過來，擰開蓋子遞給羅小飛：“副隊，喝點水。肋條骨沒事吧？剛才看你挨那一下可不輕。”
羅小飛睜開眼，接過水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劃過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絲清醒。
“沒事，骨頭應該沒折，就是有點淤青。”他試著活動了一下上身，立刻齜了齜牙，“媽的，那家夥手勁真不小。”
“可不是嘛！”李強在他旁邊坐下，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兩根煙，遞給羅小飛一根，自己叼上一根，點燃後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不過再大手勁也扛不住你羅隊那一撲，跟豹子似的。要不是你當機立斷，今天這局麵還真不好收場。”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排爆隊那邊剛初步檢查完，說那炸藥量，夠把咱們這夥人送上西天好幾個來回。真他媽是一群亡命徒！”
羅小飛沉默地點點頭，夾著煙的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不是後怕，而是一種更深沉的疲憊，源於對人性之惡的無力感。
他目光掃過倉庫角落那些被嚇得魂不附體、正被心理疏導人員安撫的人質，最終落在那個被銬在柱子上、滿臉不甘的刀疤臉身上。
就在這時，市局副局長趙誌剛和王勁鬆一起走了進來。
兩人臉色依舊凝重，但眉宇間鬆動了些許。趙誌剛環視一圈狼藉的現場，目光落在羅小飛身上，大步走了過來。
“小飛，怎麼樣？傷得重不重？”趙誌剛關切地問道，拍了拍他沒受傷的肩膀。
“報告趙局，輕傷，不礙事。”羅小飛掙紮著想站起來敬禮，被趙誌剛按住了。
“坐著休息！”趙誌剛語氣不容置疑，隨即臉上露出一絲讚許。
“乾得漂亮！臨危不亂，指揮得當，尤其是最後那個突擊決策，很大膽，也很有效！我會向市局為你們請功！”
“謝謝趙局，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羅小飛謙遜地說，目光看向周圍仍在忙碌的隊員們。
王勁鬆插話道：“老趙，現場初步清理差不多了，擊斃九人，俘虜六人，包括那個頭目。繳獲的毒品和武器數量驚人，具體還在清點。”
趙誌剛點點頭，臉色又沉了下來：“這才隻是開始。剛才刑警隊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對抓獲的兩個小嘍囉進行了突擊審訊，撬開了一點口風。”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確保隻有周圍幾個人能聽到。
“據他們交代，這夥人隻是先鋒和存貨的。在雲南邊境，還有一幫更大的團夥，近期會有一批數量極其龐大的‘貨’要入境。”
羅小飛和李強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今天這場惡戰，竟然隻是冰山一角？
“交易地點？”羅小飛敏銳地問。
“雲南邊境，具體位置還在核實，但提到了一個關鍵信息——和一個白族村寨的族長交易。”
趙誌剛的聲音帶著冷意，“初步懷疑，這可能是一個家族式、村寨式的販毒網絡，紮根很深，非常棘手。”
家族式販毒…羅小飛的心沉了下去。
這意味著對方組織嚴密，關係盤根錯節，在當地可能有很強的隱蔽性和反偵察能力，打擊難度極大。
“省廳已經接到我們的彙報。”趙誌剛繼續說道，“高度重視，已經和雲南那邊緝毒總隊通報了情況，決定成立聯合專案組，兩邊同時動手，打一場更大的戰役！
我們這邊，作為案件的始發地和情報來源，特警支隊要抽調精銳力量，即刻馳援雲南，配合當地警方完成收網行動！”
王勁鬆接過話頭，看向羅小飛，語氣斬釘截鐵：“小飛，你剛從前線下來，情況最熟悉。支隊決定，由你帶領突擊大隊第一、第三中隊。
作為先遣隊，立刻出發！車輛、裝備、補給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回支隊補充彈藥，馬上動身！”
“是！保證完成任務！”羅小飛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起身立正，肋部的疼痛讓他眉頭微蹙，但眼神銳利如刀。
一種奇怪的、近乎荒誕的情緒在他心底滋生——
竟然是…一絲慶幸？慶幸這突如其來的、更艱巨的任務，將他從麵對李慕媤的尷尬和痛苦中暫時解救出來。
他不需要立刻去麵對那雙清澈信任的眼睛，不需要立刻去解釋那無法解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