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們離開後,宿舍裡殘留的熱鬨氣息漸漸消散,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操練聲和遠處車輛的引擎聲。
高強度緊張後的精神鬆弛下來,身體的疲憊便如同退潮後裸露出的礁石,更加清晰地凸顯出來。
羅小飛感到眼皮有些發沉,太陽穴也隱隱作痛,那是精力過度透支後的典型症狀。
他決定遵從身體最本能的需求——睡覺。
然而,就在他準備拉上窗簾,將自己扔到那張硬板床上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屏幕是暗的,但之前那兩通電話帶來的餘波,卻似乎還在空氣中微微蕩漾。
李慕媤帶著責備的關切,徐莎莎充滿活力的期待,以及……黃雅琪那看似隨意卻暗含深意的探詢。
三位女性的麵孔,三種截然不同的關心方式,在他略顯混沌的腦海中交替浮現。
他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拋開。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他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努力放空大腦。
地窖的陰冷、槍口的冰冷、直升機旋翼的轟鳴……這些畫麵和聲音卻不受控製地閃現,與電話裡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尤其是黃雅琪最後那句“有人惦記著……是好事”,以及岩罕那家夥擠眉弄眼的“火上澆油”,像兩隻惱人的蚊子,在他耳邊嗡嗡作響。
“嘖……”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帶著陽光味道基地後勤保障很到位)的枕頭裡。
女人心,果然比解救人質、端掉毒窩還要複雜難搞。
他自認在戰場上算無遺策,但在處理這種微妙關係上,卻常常感到力不從心。
尤其是涉及到黃雅琪這位級彆更高、能力極強、心思又難以捉摸的上級。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又亮了起來,伴隨著嗡嗡的震動聲。
羅小飛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他有些遲疑地伸手拿過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時,微微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有些好笑——是徐莎莎。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按下接聽鍵,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喂,莎莎?”
“小飛!你落地了吧?檢查做了嗎?醫生怎麼說?真的沒事嗎?”
徐莎莎連珠炮似的問題立刻湧了過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課間,“我算著時間呢,你應該到基地好一會兒了!”
羅小飛仿佛能看到她握著手機,一臉急切,可能還微微跺著腳的樣子。
“到了到了,剛檢查完。”他放緩語速,帶著安撫的意味。
“醫生說了,就是有點累,休息幾天就好,啥事沒有。你看,我沒騙你吧?”
“真的?”徐莎莎將信將疑,“你可彆學那些硬漢電影裡的主角,受了重傷還硬撐著說沒事。”
“我哪敢啊?”羅小飛失笑,“我們李大軍醫……呃,不是,是基地的軍醫,檢查可嚴格了,血都抽了好幾管,想瞞也瞞不住啊。”他差點又說漏嘴。
“那就好!”徐莎莎的聲音立刻雀躍起來,“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酸湯魚我都看好位置了!
還有那個寫生的地方,我拍了照片,發你微信上了,你看看,是不是特彆美?保證你去了就不想走!”
羅小飛點開微信,果然看到徐莎莎發來的幾張照片。
是貴州常見的喀斯特地貌,山清水秀,角度取景都很不錯,充滿了生機與寧靜,與他剛剛經曆的險惡環境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看著照片,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嗯,是挺漂亮的。等這邊後續工作處理完,跟黃副總隊彙報後,應該就能回去了。”
“太好了!那我等你哦!”徐莎莎開心地說,然後又絮絮叨叨地跟他分享了一些學校裡的趣事,哪個學生又鬨笑話了,她帶的班這次小考成績有進步等等。
羅小飛安靜地聽著,偶爾回應幾句,感受著電話那頭傳遞過來的、簡單而平凡的快樂,緊繃的神經在這種家常的閒聊中慢慢放鬆下來。
這通電話打了將近二十分鐘,直到上課鈴響起,徐莎莎才依依不舍地掛斷。
羅小飛放下手機,揉了揉眉心,心裡的煩躁感似乎消散了一些。
莎莎的活力,總是能輕易感染他。
然而,沒等他清靜幾分鐘,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短信提示音,他拿起來一看,發信人——李慕媤。
短信內容言簡意賅,卻帶著她一貫的風格:「檢查報告出來了嗎?發我看看。
另外,注意觀察72小時內是否有延遲性應激反應,如失眠、噩夢、易怒、注意力不集中等。有任何不適,及時溝通。」
羅小飛看著這條短信,仿佛能看到李慕媤穿著白大褂,一臉嚴肅地寫下這些文字的樣子。
他無奈地笑了笑,回複道:「報告還沒那麼快,明天才能拿。一切正常,勿念。」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謝謝李醫生關心。」
放下手機,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