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夾是那種標準的牛皮紙檔案袋,拿在手裡有種沉甸甸的質感。
羅小飛解開纏繞在紐扣上的白色棉線,從裡麵抽出一疊打印紙。
紙頁的邊緣切割得十分整齊,微微泛著冷白的光澤,上麵印著清晰的宋體字。
他剛凝神看了幾行關於“行動背景”和“參戰單位”的格式要求,試圖將有些渙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這些條條框框上。
將那地窖裡的血腥與轟鳴暫時隔絕在外,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卻再次不合時宜地“嗡嗡”震動起來。
那聲音在相對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他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的那點工作氛圍。
他有些煩躁地蹙了蹙眉,心底掠過一絲被打擾的不快,下意識地以為又是徐莎莎那丫頭不死心的追問,或者是李慕媤醫生嚴謹到近乎苛刻的後續“醫囑”。
但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屏幕上閃爍的那個名字時,他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電流輕輕激了一下。
立刻條件反射般坐直了身體,脊梁骨挺得筆直,連帶著肩膀處那處隱隱作痛的淤傷似乎都繃緊了些。
臉上剛剛浮現的疲憊和那點不易察覺的煩躁,瞬間被一種鄭重的、全神貫注的神色所取代——
來電顯示清晰地跳動著五個字:“趙誌剛副局長”。
趙局是畢節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特警等核心業務的副局長,是局裡名副其實的實權派領導。
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作風嚴謹,卻是一直青睞有加,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過賞識。
羅小飛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清了清嗓子,感覺喉嚨還有些乾澀。
又趕緊端起旁邊那杯已經涼透的白開水灌了一大口,確保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精神、飽滿。
不會流露出鏖戰後的沙啞,然後才用略微帶著濕意的指尖,鄭重地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接聽鍵。
“趙局!您好!”羅小飛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遞出去,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發自內心的恭敬,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胸腔的微微共鳴。
“小飛啊!”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趙誌剛那標誌性的、洪亮而中氣十足的聲音。
這聲音仿佛自帶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的力量,穿透了千山萬水的距離,透過小小的手機聽筒,從遙遠的、熟悉的畢節市局大樓。
清晰地抵達了這間位於邊境軍區基地的臨時宿舍,“怎麼樣?我剛接到雲南那邊聯合指揮部傳過來的初步戰報!
乾得漂亮啊!一舉端掉了阿紮瓦家族經營多年的老巢,拔掉了這顆卡在咱們西南邊境線上的大毒釘!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大功勞!給咱們畢節公安,不,給咱們全省的公安隊伍都長臉了!我在局裡接到通報,差點就想拍桌子叫好了!”
趙局的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讚賞和由衷的喜悅,像是一位運籌帷幄的老帥。
看到自己親手提拔、寄予厚望的愛將在前線立下赫赫戰功,那種與有榮焉的欣慰和自豪感,幾乎要透過電波滿溢出來。
“趙局,您過獎了,實在是過獎了。”羅小飛連忙謙遜地回應,語氣誠懇,甚至帶著點不好意思。
“這次是三省聯動的聯合大行動,我們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主要是聯合指揮部,特彆是黃雅琪副總隊長運籌帷幄、指揮得當,岩罕大隊長他們本地力量外圍突擊迅猛、配合默契,我們畢節支隊。
就是嚴格按照預定計劃執行任務,僥幸完成了自己該做的那部分分工,實在不敢貪功。”
他習慣性地、幾乎是本能地將功勞歸於集體和上級的英明指揮,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哈哈哈!你小子,都這時候了,還是這個臭脾氣,有功都不往自己身上攬!跟我這兒還打官腔?”
趙誌剛爽朗地大笑起來,笑聲洪亮,震得羅小飛耳膜都有些發癢。
“具體的關鍵細節我都已經了解了!孤身潛入,明察秋毫識破陷阱,在地窖那種絕境裡臨危不亂。
硬是牽製住了阿紮瓦和他手下絕大部分的武裝力量,為外部突擊隊創造了決定性的戰機!
這核心作用,黃副總隊長在初步的戰情通報裡可是用了‘關鍵性’、‘不可或缺’這樣的詞,特意提了的!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就彆跟我這兒藏著掖著,玩謙虛謹慎那一套了!”
羅小飛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緊了一下,心裡像是被一股溫熱的暖流悄然漫過,熨帖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