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絕對的寂靜,靜得隻能聽見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以及窗外那棵老海棠樹的葉子被微風拂過時,發出的、極輕微的、如同情人低語般的沙沙聲響。
羅小飛就那樣僵立在房間中央,麵朝著那扇透進來虛假寧靜的窗戶,仿佛一尊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的石雕。
剛才發送給李慕媤的那條簡短、生硬、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回信,仿佛耗儘了他最後一絲用來維持表麵平靜的能量。
疲憊感如同無孔不入的潮水,從四肢百骸、從骨髓深處漫湧上來,帶著一種冰冷的重量,將他牢牢地釘在原地。
他甚至連走到床邊躺下的力氣,都似乎被這沉重的寂靜和內心的紛亂吞噬殆儘了。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反複回放著李慕媤那條短信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
「航班應該快到了吧?」——這是基於她一貫嚴謹風格的事實確認。
「部裡按慣例會有接機安排。」——這顯示出她對公安部內部流程的了如指掌。
一種建立在家庭背景和自身閱曆之上的、不動聲色的了然。
「等你安頓下來,一切穩妥後,告訴我一聲。」——這看似平淡的囑咐,卻像是一道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命令。
平靜水麵下湧動的暗流,精準地傳遞出一種“我在等著,你必須回應”的潛在壓力。
她甚至沒有用“方便時”或者“有空時”這類留有緩衝餘地的詞語。
這種冷靜到極致的掌控感,比任何情緒的宣泄都更讓羅小飛感到一種無形的束縛和……心虛。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關於他和黃雅琪可能被部裡留用。
以及黃雅琪那非同一般的家庭背景那位坐鎮一方、脾氣據說比老旅長趙天龍還火爆的黃書記)。
李慕媤必然已經通過她自己的、同樣高效而隱秘的渠道,掌握了至少七八分。
以她的聰慧和理性,此刻恐怕早已在腦海中,將他羅小飛未來可能麵臨的幾種局麵。
以及他們兩人之間那原本就因距離和徐莎莎存在而變得脆弱的感情,進行了無數次冷靜到近乎殘酷的推演和分析。
而他剛才那條乾巴巴的回複,無疑像是在一鍋即將煮沸的水下。
又添了一把柴,隻會讓那鍋水沸騰得更加劇烈,直至……溢出,或者,燒乾。
就在他沉浸在這片自我構建的、充滿壓抑和負麵預期的思維泥沼中,幾乎無法自拔時。
被他隨手扔在白色床單上的手機,卻像是窺破了他此刻所有的不安與掙紮,驟然間,毫無征兆地、劇烈地震動起來!
那“嗡嗡”的震動聲,在過分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突兀。
如同一顆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瞬間激蕩起層層疊疊的、令人心悸的漣漪。
機身與床單摩擦,發出一種沉悶而急促的“噗噗”聲,仿佛一個被扼住喉嚨的人,正在發出最後的、焦灼的呐喊。
羅小飛的心臟,隨著這突如其來的震動聲,猛地一下收縮,隨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驟然放開。
開始以一種完全失控的、近乎狂亂的節奏,“咚咚咚”地猛烈撞擊著他的胸腔,那聲音大得仿佛就在他耳邊擂鼓。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太陽穴處的血管,也在跟著一起突突直跳。
一種混合著強烈預感、莫名恐懼和一絲連自己都唾棄的、如同鴕鳥般想要逃避的衝動。
像電流一樣瞬間竄遍了他的全身,讓他的指尖都微微發麻。
他幾乎是憑借著一種殘存的、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動作有些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到床邊,目光帶著一種近乎認命般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