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罕那通如同夏日驟雨般熱烈而短暫的越洋電話,帶著雲南高原特有的陽光氣息和兄弟間毫無保留的喜悅。
在羅小飛被非洲事務填滿的心湖裡,短暫地激起了一圈歡快而溫暖的漣漪。但那漣漪終究會平複,如同雨水滲入乾涸的土地,隻留下些許濕潤的痕跡和一絲遙遠的慰藉。
他將那部還殘留著通話餘溫的手機,輕輕放回床頭那隻漆麵有些剝落的木質床頭櫃上,指尖仿佛還能感受到岩罕那隔著上萬公裡傳來的、滾燙而質樸的興奮。
他用力甩了甩頭,像是要驅散腦海中那頓遙不可及的、充滿了辣椒與啤酒泡沫的“答謝火鍋”,以及兄弟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憨厚臉龐。
此刻,現實如同亞的斯亞貝巴清晨窗外那揮之不去的、帶著塵土味道的空氣,沉重而具體地壓迫著他的感官。
他必須將那份屬於北京的喧囂和兄弟的深情牽掛,暫時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內心的某個角落。
王大使那沉穩而清晰的話語,再次如同定音鼓般,在他耳邊鏗鏘有力地回響起來:“……小飛同誌,你要記住,在外交斡旋之外,更要與我們派駐在此的維和部隊加強協調溝通。
他們,才是我們在這片錯綜複雜的非洲棋盤上,最可以倚重、最具快速反應能力和堅定執行力的核心力量!”是的,羅小飛在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句話。
在埃塞俄比亞這片各方勢力犬牙交錯、規則模糊的棋盤上,那些本地官僚機構就如同移動緩慢、心思深沉難測的“象”和“馬”,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和拖延;而真正具備雷霆萬鈞之力、能夠直搗黃龍的“車”,無疑就是這支代表著國家意誌與力量的維和部隊。
與他們的最高指揮官——齊一楠大隊長,建立起牢固、高效且充滿信任的工作關係乃至私人友誼,是打破當前安保僵局、將王大使的“掌握主動權”指令從紙麵落到實處的關鍵一步,其戰略重要性,怎麼強調都不為過。
想到這裡,羅小飛不再有任何猶豫。他深吸了一口房間裡尚且清冷的空氣,迅速行動起來。他打開那個半舊的雙門衣櫃,取出那套懸掛得一絲不苟、被精心熨燙得每一道折痕都清晰如刀鋒的武官常服。
深色的呢絨麵料質感厚重,金色的肩章和領花在從窗戶透進的晨光中閃爍著沉穩而威嚴的光芒。
他對著門後那塊邊緣有些泛黃、影像不算太清晰的穿衣鏡,如同一位即將出征的士兵,極其認真地整理著自己的軍容風紀——
拉平襯衫的每一處褶皺,調整領帶至最標準的位置,確保肩章的角度端正無誤,甚至連袖口的一顆小小紐扣都反複確認是否扣緊。每一個細節,都不僅僅關乎個人形象,更代表著中國軍人的嚴謹、紀律和國家尊嚴。
整理完畢,他拿起床頭那部紅色的內部電話,熟練地撥通了張建國宿舍的號碼。聽筒裡隻響了兩聲盲音,就被迅速接起,傳來張建國那帶著明顯剛被吵醒的鼻音、卻依舊洪亮如鐘的嗓音:“喂?哪位?”
“張大哥,是我,小飛。”羅小飛的聲音帶著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堅定,“這麼早打擾你休息了,我在想,我們今天上午的安排,是不是可以優先去一趟咱們的維和部隊營地?
我想儘快拜會一下齊一楠大隊長,就近期針對我們項目的安全事件,以及後續的協同安保工作,與她進行麵對麵的溝通和協調。這件事,刻不容緩。”
“齊大隊長?哦!你說齊中校啊!”張建國的聲音瞬間拔高,睡意仿佛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早就該如此”的了然和隱隱的興奮。
“沒問題!太沒問題了!我老張早就琢磨著該帶你過去認認門,拜拜碼頭了!那可是咱們自己人的地盤,鐵板一塊!
比跟那些說話繞彎子、辦事磨洋工的本地官員打交道,不知道要痛快多少倍!你等著,我這就起來,洗把臉,刷個牙,五分鐘!最多五分鐘,咱們樓下見!”
張建國說到做到,果然,不到五分鐘,他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出現在了宿舍樓門口,依舊是一身便於活動的卡其色工裝褲和淺藍色短袖襯衫,腳上一雙結實的戶外靴。
手裡習慣性地晃悠著那串叮當作響的、掛著一個迷你中國結的車鑰匙。他看到從樓梯口下來的羅小飛,眼睛一亮,咧嘴露出那口與他古銅色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的、格外潔白的牙齒。
用力拍了拍身邊那輛白色陸地巡洋艦結實的引擎蓋:“走吧,羅武官!今兒個哥們兒就帶你去見識見識咱們在非洲的‘移動長城’!保證讓你精神為之一振!”
白色的陸地巡洋艦再次發出低沉的咆哮,平穩地駛出戒備森嚴的使館大院,融入了亞的斯亞貝巴清晨已經開始蘇醒的車流。
這一次,目標明確,方向堅定,直奔位於城市郊區、靠近主要軍事管製區的中國維和部隊營地方向。隨著車輛逐漸遠離喧鬨混亂的市中心,窗外的景象也開始發生顯著的變化。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雜亂無章、色彩斑斕的沿街店鋪和密集的低矮民房漸漸被甩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相對開闊、布滿低矮耐旱灌木叢和被重型車輛碾壓出的、如同血管般縱橫交錯的紅色土路的郊野風光。
空氣中彌漫的塵土味似乎更加原始和濃烈了,帶著植物枯萎和泥土曝曬後的特殊氣息,但也奇跡般地少了那份屬於城市核心區的、令人心煩意亂的擁堵和鼎沸人聲。
約莫行駛了四十多分鐘,穿過幾個檢查站和一片視野開闊的荒地,前方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片被高大厚重的水泥圍牆、層層疊疊的蛇腹形鐵絲網、以及明顯屬於軍事化管理的警戒崗哨嚴密包圍起來的區域。
營區寬闊的金屬大門上方,鮮豔的五星紅旗在非洲湛藍如洗的天空背景下,迎著高原清晨獵獵的微風,舒展而又堅定地飄揚著。
門口站崗的士兵,身著標準的聯合國藍色貝雷帽和迷彩作戰服,腳蹬鋥亮的作戰靴,臂章上清晰的“un”和“china”字樣如同烙印,在愈發熾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們身姿挺拔如鬆,眼神銳利如鷹,持槍的姿勢標準得如同教科書插圖,渾身上下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經過千錘百煉、訓練有素且不容任何侵犯褻瀆的凜然正氣,與營區外那個散漫、緩慢的世界形成了天壤之彆。
張建國熟練地降低車速,在距離哨卡還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就緩緩停下,顯示出對軍事管理區規矩的熟悉和尊重。
他搖下車窗,將半個身子探出去,臉上堆起熱情而又不失分寸的笑容,向迎麵走來的哨兵出示了自己的使館證件和提前準備好的、蓋有使館鋼印的訪問文件。
“兄弟,辛苦了!使館武官處,羅小飛武官,張建國,預約了今天上午拜訪齊一楠大隊長,協調工作。”他的語氣帶著麵對“自己人”時特有的那種熟稔、親切,以及發自內心的尊重。
哨兵接過證件和文件,神情嚴肅,目光如電,極其仔細地逐項核對,然後又透過前擋風玻璃,快速而專業地掃視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上、同樣身著常服的羅小飛。
確認無誤後,哨兵“啪”地一個乾淨利落的立正,抬起右臂,敬了一個標準得如同機械測量過的軍禮。
聲音洪亮得仿佛能穿透鋼鐵:“首長好!張同誌好!請稍等片刻,我立刻向大隊部值班室報告!”整個動作流程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拖遝,展現出極高的軍事素養。
趁著等待內部確認的短暫間隙,羅小飛透過車窗,更加仔細地觀察著營區內部的情況。
映入眼簾的,是成排成列、整齊劃一如同用尺子量過的預製板結構營房,全部噴塗著統一的沙漠迷彩色,在陽光下顯得低調而肅穆。
營房之間的空地上,井然有序地停放著數輛塗有醒目un白色標誌和“china”字樣的輪式裝甲運兵車、猛士越野車以及物資運輸車。
每一輛車都保養得極好,輪胎飽滿,車漆光亮,在乾燥的空氣裡反射著冷硬而可靠的光澤。遠處,隨著微風,隱約傳來陣陣富有節奏和力量感的口令聲、整齊劃一的步伐聲,以及金屬器械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整個營地,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雖然安靜,卻無時無刻不彌漫著一種引而不發、緊張有序、充滿強大力量感和高度紀律性的獨特氛圍。
這與營區外那個充滿了不確定性、節奏緩慢得令人焦慮的非洲世界,形成了極其鮮明甚至有些殘酷的對比。
此情此景,讓羅小飛連日來因為四處碰壁、周旋於各方勢力而始終有些緊繃的神經,不由得鬆弛了幾分,一種久違的、如同遠航船隻回到母港般的親切感、安全感和歸屬感,油然而生,溫暖地包裹著他。
喜歡表嫂守寡後,卻做了我的女人請大家收藏:()表嫂守寡後,卻做了我的女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