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油燈下,葉夢情背靠冰冷的木門,雙眸緊閉,卻並非沉睡。她體內,《農耕劍訣》的劍氣如同地底深處堅韌的根須,在受損的經脈中艱難遊走,梳理著被星光擦傷的內腑,也竭力壓製著翻騰的氣血。每一次呼吸,後背那道火辣辣的傷口都在無聲地提醒她,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倉庫外,劉大吆喝村民搬運重物的聲音、木頭石塊沉悶的撞擊聲、以及孩童壓抑的哭泣聲混雜在一起,編織出一張名為“恐慌”的網。青玄門長老的窺探雖被小寶的童謠和她刻意引導的話語暫時驚退,但那不過是風暴前的片刻喘息。趙坤帶著滿腹的驚疑和貪婪返回宗門,下一次到來的,必然是更淩厲的雷霆。
不能再被動等待!
葉夢情猛地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她小心地將靠在她身邊熟睡的小寶挪到鋪著乾草的地上,又將小鳳輕輕攬到身邊。
“小鳳。”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聽媽媽說。”
小鳳立刻抬起小臉,大眼睛裡還殘留著對球球的擔憂,但更多的是對母親的絕對信任。
“村外,壞人很快就要來了。”葉夢情言簡意賅,“姑姑昏迷,球球重傷,爸爸…情況也不穩。我們需要一道屏障,一道能迷惑那些壞人眼睛的屏障。”
小鳳的小手無意識地揪緊了衣角,小臉上瞬間褪去血色,但眼神卻異常專注:“媽媽,我…我能做什麼?”
葉夢情指向倉庫角落堆積如山的麻袋。那裡麵,是他們剛剛收獲的、變異後帶有金屬光澤的“鐵稻”稻種。金燦燦的稻穀在麻袋縫隙間閃爍著微光。
“用它們。”葉夢情的指尖在空氣中虛劃,仿佛在勾勒一幅無形的藍圖,“以倉庫為中心,向外百步,種一個‘迷宮’。用最快的速度催生,讓它們長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牆’和‘路’!不需要太高,但要足夠密,足夠亂,讓走進來的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小鳳的眼睛瞬間亮了!催生靈植,這是她最熟悉也最擅長的領域!雖然靈力在之前的驚嚇和救治球球時消耗了不少,但媽媽的要求並非讓稻子瞬間成熟結果,隻是催生莖葉,形成茂密的屏障!
“好!”小鳳用力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可是媽媽,稻種不夠,而且…催生需要好多靈力…”她的聲音帶著點小擔憂。百步範圍,需要的稻種量巨大,而且持續催生消耗極大。
“稻種,倉庫裡還有備用。小寶,醒醒。”葉夢情輕輕推了推熟睡的小寶。
小寶揉著眼睛坐起來,臉上還帶著睡痕,但看到媽媽和妹妹嚴肅的表情,立刻挺直了小身板。
“小寶,幫妹妹。”葉夢情將手放在小寶瘦弱的肩膀上,一股溫和的、帶著大地生發之意的《農耕劍訣》劍氣緩緩渡入小寶體內,並非療傷,而是暫時激發他那尚未完全覺醒的自然道體潛力,“用心去感受妹妹種下的每一粒種子,讓它們喜歡你,願意快快長出來。”
小寶隻覺得一股暖流從媽媽手心湧入身體,原本因為驚嚇而萎靡的精神瞬間振奮了許多,一種難以言喻的、與周圍草木土地親近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用力點頭:“嗯!我喜歡種子!它們也會喜歡我的!”
“至於靈力…”葉夢情目光轉向牆角那幾大壇散發著濃鬱酸香的“醋靈噴霧”原液——那是之前除草實驗失敗後的高濃度醋液精華。她單手提起一壇,拍開泥封,濃烈到刺鼻的醋酸味瞬間彌漫開來。“喝!”
小鳳和小寶都愣住了。喝醋?
“稀釋,少量多次。”葉夢情言簡意賅,眼神銳利,“這東西蘊含的‘金’性鋒銳之氣,能短暫刺激你們的靈力活性,代價是事後會虛弱一陣。但現在,顧不得了!”
她率先舀起一小勺深褐色的醋原液,兌入一大碗清水中。原本清澈的水瞬間變成渾濁的淺褐色,散發出強烈的酸氣。葉夢情麵不改色,仰頭飲儘。一股辛辣酸澀直衝喉管,緊接著,一股奇異的、帶著金屬般鋒銳感的“熱流”猛地從胃部炸開,瞬間流竄向四肢百骸!她體內原本滯澀運轉的《農耕劍訣》劍氣像是被澆了滾油,陡然加速運轉起來,連帶著後背的傷痛都似乎被這刺激性的“熱流”暫時麻痹了幾分!代價是喉嚨和胃部火辣辣的灼痛感。
小鳳和小寶看著媽媽的動作,再無遲疑。小鳳學著媽媽的樣子,兌了更稀的一小碗,屏住呼吸灌了下去,小臉瞬間皺成一團,眼淚都被酸了出來,但體內本已接近枯竭的木係靈力,確實被這股鋒銳的“金”氣一激,如同被鞭子抽打的老馬,再次掙紮著奔騰起來!小寶也喝了一小口稀釋得更淡的醋水,酸得直吐舌頭,小臉通紅,但那股自然親和的氣息卻更加活躍了。
“行動!”葉夢情低喝一聲,強忍著喉嚨的灼痛和體內靈力被強行刺激帶來的撕裂感,率先扛起一麻袋沉重的鐵稻稻種,推開倉庫大門。
門外,灰霧依舊濃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劉大正指揮著幾個青壯村民,將一根粗大的圓木費力地頂在村口簡陋的柵欄後麵加固。看到葉夢情扛著麻袋出來,眾人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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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葉娘子?您這是?”劉大抹了把汗,驚疑不定地看著葉夢情蒼白的臉和她肩上那袋顯然不是用來吃的稻種。
“加固防禦。”葉夢情聲音清冷,不容置疑,“劉大,帶幾個人,跟我來。按我說的位置,撒稻種!”
撒稻種?加固防禦?劉大和村民們都懵了。這都火燒眉毛了,敵人隨時可能殺到,不堆石頭木頭,撒稻種乾嘛?難道指望稻子一夜之間長成銅牆鐵壁?
“葉娘子,這…這稻種金貴…”有村民忍不住嘟囔。
“想活命,就照做!”葉夢情眼神如電,掃過眾人。那眼神裡的冰冷和決絕,讓所有質疑瞬間噎在喉嚨裡。經曆過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他們對這位葉娘子早已生出一種近乎本能的敬畏和依賴。
“聽葉娘子的!快!老周,李二,跟我來!”劉大一咬牙,點了兩個還算利索的漢子,也各自扛起一袋稻種。
葉夢情不再廢話,大步走向倉庫外空曠的荒地。她腦海中早已計算好方位,以倉庫為圓心,腳步飛快移動,同時雙手如穿花蝴蝶般揮灑。金燦燦的鐵稻稻種如同金色的雨點,精準地落在她預定的節點上,疏密有致,隱隱暗合某種玄奧的軌跡。她每一步踏出,腳尖都極其輕微地點在地麵,一絲微不可查的、帶著大地厚重之意的劍氣悄然滲入土壤——並非直接催生,而是為後續的“迷宮”打下基礎,賦予這片土地一絲堅韌和引導的特性。
“這裡,撒密些!成排!”
“這片區域,稀疏點,但要成不規則的弧形!”
“交叉點,重點撒!”
葉夢情一邊快速移動,一邊簡潔地下達指令。劉大三人雖然完全不明所以,但此刻也顧不得多想,隻是機械地跟著葉夢情的腳步,將她指定的區域用金黃的稻種標記出來。
小鳳和小寶緊隨其後。
“妹妹,開始!”葉夢情灑完最後一把稻種,站定身形,沉聲道。
小鳳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殘留的酸澀灼痛感,小小的身體裡,被醋液強行激發的木係靈力洶湧澎湃。她伸出雙手,掌心向下,對準眼前被稻種標記出輪廓的廣闊區域。
“長——!”
一聲稚嫩卻帶著決絕意味的清喝!
嗡!
一股肉眼可見的、充滿勃勃生機的翠綠色靈光從小鳳掌心噴薄而出,如同溫柔的潮汐,瞬間覆蓋了前方數十步的範圍!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剛剛撒落在地、甚至有些還裸露在地表的金燦稻種,在接觸到這股濃鬱生機的瞬間,如同久旱逢甘霖,猛地顫動起來!堅硬的種殼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嫩白的根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殼而出,瘋狂地紮進被葉夢情劍氣浸潤過的土壤!緊接著,翠綠的幼芽頂開泥土,如同無數支破土而出的綠色小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上竄升!
這速度,遠超自然生長!雖然比不上小鳳全盛時期瞬間催熟靈植的震撼,但在那稀釋醋液和葉夢情劍氣打底的雙重刺激下,這些鐵稻幼苗的生長速度也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哇!”小寶在一旁看得小嘴微張,大眼睛裡滿是驚奇。他不用媽媽再提醒,本能地蹲下身,伸出小手,輕輕按在濕潤的泥土上。
“快快長大…快快長大…長高長壯…擋住壞人…”他小聲地、充滿感情地念叨著,仿佛在跟這些新生的幼苗對話。一股純淨的、帶著無限親和與期盼的自然氣息,如同無形的漣漪,以小寶為中心悄然擴散開來。
這股氣息與小鳳那磅礴的生命靈力不同,它更柔和,更貼近本源。那些正在瘋狂生長的鐵稻幼苗,在接觸到這股氣息後,仿佛被注入了靈魂的活力,生長得更加歡快、更加堅韌!原本略顯狂野的竄升姿態,也帶上了一種奇妙的韻律感,彼此間的距離、傾斜的角度,都在小寶無意識的引導下,發生著微妙的調整,使得這片正在成型的“稻田”更趨向於葉夢情心中那個複雜“迷宮”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