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大門隔絕了門外惶惶不安的人聲,昏黃的油燈光暈在牆壁上搖曳,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潛行的鬼魅。空氣裡殘留著刺鼻的醋味、淡淡的血腥氣,還有新收稻穀的乾燥暖香,混雜成一種劫後餘生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葉夢情背靠著冰冷的木門滑坐在地,後背被星光擦過的傷口火辣辣地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的隱傷。但她清冷的眸子銳利如鷹,掃過倉庫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定格在那片被一堆散落麻袋遮擋的、最濃重的陰影裡。那裡,一絲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屬於修士神魂的陰冷波動,如同毒蛇般蟄伏著,帶著窺探的惡意。
青玄門的老狗!竟還未走!
她心中殺意翻騰,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將目光轉向依偎在自己身邊、小臉上還掛著淚痕、驚魂未定的小寶。她輕輕撫摸著兒子柔軟的頭發,指尖帶著一絲安撫的暖意,聲音刻意壓得低沉而清晰,如同在講述一個秘密:
“小寶,還記得媽媽教你的那首童謠嗎?‘鐵犁劈開山,稻浪翻金海…’”她的尾音微微拖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
小寶抬起濕漉漉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媽媽,又順著媽媽看似無意瞥向麻袋堆陰影的眼神,小小的心靈猛地一緊。他雖年幼,經曆方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又親眼目睹姑姑和球球重傷昏迷,心智早已被恐懼和擔憂占據。但此刻,媽媽那沉靜的眼神,那撫摸他頭頂的溫暖手掌,以及那句熟悉的童謠,如同投入混亂心湖的一顆定心石。
媽媽在告訴他,要“裝傻”,要“唱童謠”…給角落裡那個看不見的“壞人”聽!
小寶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快要湧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他緊緊抓住媽媽的手,仿佛從中汲取了力量,然後用力點了點頭,小嘴微微撅起,努力回憶著媽媽教過的那首在村裡流傳的、看似無意義的童謠。
“鐵…鐵犁劈開山…”他帶著濃濃的哭腔,聲音細細弱弱,斷斷續續地唱了起來,如同一個被嚇壞了、語無倫次的孩子在尋求慰藉,“稻浪…翻金海…傻爹力氣大…蟲子…蟲子都跑開…”
童謠的調子簡單又帶著點鄉土的笨拙。小寶唱得磕磕絆絆,聲音裡充滿了驚懼過後的疲憊和茫然,任誰聽了都隻會覺得是孩子嚇懵了在胡言亂語。
陰影深處。
青玄長老趙坤的虛影幾乎完全融入了黑暗,神魂傳來的陣陣灼痛王勝男瞳光所傷)和虛弱感天威波及)讓他不敢有絲毫異動。他強忍著劇痛,將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倉庫中央那一家人的動靜上,尤其是那個剛剛才展現出驚人力量、此刻卻像個破布娃娃般躺在草墊上昏迷不醒的傻子身上。
當葉夢情引導小寶唱童謠時,趙坤心中警鈴大作,凝神細聽。然而,傳入他耳中的,隻是孩子稚嫩、驚恐、斷斷續續的鄉野俚曲。
“鐵犁劈開山?”趙坤的神念在虛影中無聲咀嚼著這句。鐵犁?劈山?荒謬!這農家漢子力氣再大,能劈開山?這不過是鄉野村夫誇大其詞的無知童謠罷了。難道剛才那天崩地裂的景象,是因為這傻子拿鐵犁劈了什麼東西?念頭一起,他自己都覺得可笑至極。那等引動星圖、降下天罰的恐怖力量,豈是區區鐵犁能引發的?這葉娘子大概是嚇傻了,才用這種無稽之談安撫孩子。
“稻浪翻金海?”這句更印證了趙坤的猜想。不過是農戶對豐收景象最樸素的向往和誇張形容,毫無價值。
“傻爹力氣大…蟲子都跑開…”趙坤的神念掠過這句,直接將其歸類為對那傻子蠻力的又一次無聊吹捧和孩童對“害蟲”的幼稚恐懼。他關注的焦點,始終在那昏迷的傻子和吐血昏迷的瞳術女子身上。尤其是那傻子,他體內那股被強行凍結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讓趙坤的神魂都感到一陣悸動和貪婪。
倉庫中央。
小寶還在抽抽噎噎地唱著,小腦袋靠在媽媽的手臂上,似乎唱累了,聲音越來越小,眼皮也開始打架。葉夢情輕輕拍著他的背,目光卻如同淬了寒冰的針,再次掃過那片陰影。
她緩緩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拂過身邊那柄重新變得沉寂、幽光內斂的殘劍劍身。劍脊上,那片被清理出的星軌紋路黯淡無光,仿佛剛才吞噬星光、引動天穹異象的並非此物。她的動作輕柔,帶著一種無言的安撫,像是在對劍低語。
“小寶唱得真好。”葉夢情的聲音輕柔,仿佛隻是在哄孩子入睡,“傻爹力氣是大,連…連那麼硬的鐵木疙瘩都能劈開呢。”她的話語頓了頓,指尖在冰冷的劍脊上劃過一道細微的軌跡,“蟲子…蟲子也怕醋,一噴就跑,對不對?”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倉庫裡。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趙坤的神念中激起微瀾。
鐵木疙瘩?劈開?趙坤的神念瞬間捕捉到關鍵信息!鐵木!他想起來了,剛到村中時,似乎聽村民議論過,錢家當初刁難這葉家,給的就是堅硬如鐵的“鐵木”柴!這傻子…徒手劈開了鐵木?!這需要何等恐怖的肉身力量?!雖然遠不能與引動星圖的力量相比,但這絕非普通凡人!難道…難道他真是某種特殊體質?天生神力?或者…是某種煉體功法修煉到極致的返璞歸真?一個荒謬卻讓他心臟狂跳的念頭浮現:剛才那恐怖景象,會不會是這傻子修煉某種禁忌功法引來的天劫?而他身邊的女人,在用某種秘術助他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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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怕醋?趙坤的神念再次被牽動。醋?這葉家似乎對醋的運用格外精妙,除草、除鏽…難道對付某些特殊的東西比如…灰霧中的怪物?甚至…修士?)也有奇效?這女人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在警告?
葉夢情的話語,配合著小寶那看似童稚無邪的“鐵犁劈山”、“蟲子怕醋”,在趙坤飽受創傷、疑神疑鬼的神念中,瘋狂地交織、發酵。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如同無數條糾纏的毒藤,將他原本清晰的思路徹底攪亂。那傻子身上被凍結的力量、那詭異的殘劍、那女人看似無意的話語、還有那孩子唱出的童謠…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深不可測、遠超他理解範疇的謎團!
恐懼和貪婪如同兩條毒蛇,噬咬著趙坤的神魂。他不敢再停留!這地方太邪門!那女人看似平靜的眼神,總讓他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放在砧板上的獵物!必須立刻離開!將所見所聞,尤其是那傻子徒手劈鐵木的“神力”和引動天劫的猜測雖然荒謬但他已半信半疑),以及這葉家處處透著詭異的“醋術”和“農技”,儘快稟報宗門!這已不是他能探查的層次,需請內門長老,甚至…門主定奪!
趙坤的虛影在陰影中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如同被驚擾的水麵倒影。他強提最後一絲魂力,施展秘法。虛影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無聲無息地淡化、消失,隻留下空氣中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感知的空間漣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最後一圈波紋,瞬間便被倉庫內昏沉凝滯的空氣吞噬殆儘。
幾乎就在那空間漣漪消失的同一瞬間。
葉夢情一直低垂的眼簾猛地抬起,清冷的眸子寒光乍現,精準地鎖定了陰影中那最後一絲漣漪消散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走了?帶著滿腹的驚疑、恐懼和自以為是的“重大發現”…走了。
很好。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懷中漸漸安靜睡去的小寶臉上。小家夥眉頭微蹙,即使在睡夢中,小手還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她輕輕撫平兒子眉心的褶皺,動作輕柔,眼底深處那冰冷的殺意被一絲深沉的疲憊和溫柔取代。
“睡吧,小寶。”她低語,聲音輕得如同歎息,“蟲子…暫時跑開了。”
油燈的火苗跳躍了一下,在牆壁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草墊上,林傾城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些許,但眉頭依舊緊鎖。
王勝男依舊昏迷,氣息微弱但平穩。
球球蜷縮著,微弱的氣息時斷時續,金色的毛發在昏暗光線下顯得黯淡無光。
小鳳抱著膝蓋,坐在球球旁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小臉上滿是擔憂。
倉庫外,隱隱傳來劉大指揮村民搬運重物、加固村口的吆喝聲和木頭石塊碰撞的沉悶聲響,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
葉夢情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閉上了眼睛。她需要儘快恢複一點力量。青玄門的人暫時被誤導嚇退,但絕不會就此罷休。更大的風暴,正在灰霧之外,急速醞釀。
而風暴的中心,就在這間彌漫著醋味、血腥味和稻穀清香的倉庫裡。
她放在殘劍劍身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了一下,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如同戰鼓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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