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屈辱感和更深的忌憚在他心中翻湧。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王勝男的眼神像冰錐，刺破了他所有的精英偽裝。
“哇！紙紙飛飛！”小鳳看著紛揚落下的紙片，開心地拍著小手，咯咯笑起來，全然不知自己剛才引發了一場怎樣的風暴。林傾城也傻嗬嗬地跟著笑，彎腰笨拙地去撿地上的紙片，嘴裡嘟囔著：“撿…小姐姐…紙…”
這童稚的笑聲和傻氣的動作，像是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周正陽的臉上。他感覺自己像個精心準備盛大演出卻無人欣賞、最終還被砸了場子的小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努力維持著最後一絲體麵。他不再看地上的合同碎片，目光複雜地掠過懵懂的林傾城和開心的小鳳，最終落在葉夢情臉上。那眼神裡，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評估和公式化，隻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震動和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
“葉女士，”周正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微微躬身，這次的態度似乎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慎重，“今日……打擾了。您的話，還有林小姐的意思，我會一字不落地轉達給林董。告辭。”
他甚至沒有試圖去撿那些散落的合同碎片，仿佛那是什麼不祥之物。他轉身，腳步比來時沉重了許多，走向那輛光潔如新的黑色奔馳s級。司機早已下車，恭敬地為他拉開車門。周正陽坐進車內，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外麵的一切。車子啟動，低吼著駛離，很快消失在村道的儘頭，隻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和一片死寂。
果園裡，隻剩下飄落在地上的金色碎片，在陽光下刺眼地閃爍著。
葉夢情呆呆地看著周正陽的車子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看地上狼藉的合同，再看看旁邊一臉冷然、仿佛隻是隨手拍死一隻蒼蠅的王勝男，最後目光落在抱著小鳳、正笨拙地試圖把紙片疊起來的林傾城身上。
巨大的荒謬感、後怕、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交織在一起，衝擊著她的神經。千億合作，就這樣被王勝男兩指撕碎，用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方式擋了回去。
“勝男……”葉夢情的聲音有些發顫，“你…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她想說“太衝動了”，“得罪了林董”，可話到嘴邊，看著王勝男那雙平靜卻蘊含著強大力量的眼睛，又咽了回去。她心裡其實明白，王勝男撕碎的不僅僅是一份合同，更是試圖套在她身上的枷鎖。
“嫂子，”王勝男打斷她，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帶著一種守護者的堅定，“你記住，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想靠自己的仙果打出一片天，那就放手去做！錢不夠？哥哥那九千多萬是啟動資金，是底氣！技術、銷路、運輸…這些困難，一樣樣解決，辦法總比困難多！你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更不需要為了所謂的‘千億合作’去接受那些附加的、讓你不舒服的條件！你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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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地上的碎片：“至於林氏…林董那邊，自有我去應對。他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嫂子你想怎麼經營自己的果園！他若真關心他兒子？”她瞥了一眼還在專心疊紙的林傾城，“就該知道，讓嫂子你開開心心、沒有負擔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對林…對我哥最好的照顧！”
王勝男的話，像一股滾燙的暖流，注入葉夢情冰冷而迷茫的心田。那份被巨大誘惑和身份壓力擠壓得幾乎要縮回去的自尊和獨立意誌，在這一刻被重新點燃，並且燃燒得更加熾烈！
是啊！她有仙果！她有這獨一無二的果園！她有自己的九千多萬啟動資金！她還有王勝男這個深不可測但絕對站在她這邊的助力！她為什麼要去仰望那份帶著枷鎖的“千億合作”？她要靠自己的雙手，把“桃源仙果”這個牌子，堂堂正正地立起來！
葉夢情眼中的迷茫和猶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決心和昂揚的鬥誌。她彎腰，不是去撿那些代表林氏恩賜的金色碎片，而是從林傾城手裡拿過被他疊得歪歪扭扭的幾張普通內頁紙——那上麵或許印著密密麻麻的條款，但此刻在她眼裡，隻是廢紙。
她將這幾張紙連同地上散落的碎片，一起攏起來，走到果園邊緣專門用來漚肥的坑邊，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扔了進去。
“你說得對，勝男！”葉夢情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明亮而堅定，如同被雨水洗過的星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的路，自己闖出來才踏實！什麼千億合作，不要了！我們靠自己！”
她轉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果園，看向那掛滿枝頭、即將成熟的累累仙果，仿佛看到了無限可能。
“第一步，解決迫在眉睫的問題！冷藏車！”葉夢情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我們自己買！就用我們自己賺的錢！”
她掏出那張漢農銀行卡，緊緊攥在手心。這張卡裡的九千多萬，此刻不再是麵對千億時顯得渺小的數字，而是她獨立征程上最堅實的基石！
“勝男，幫我查查，買一輛性能可靠、容量夠大的二手冷藏車大概需要多少錢？還有，可靠的購買渠道！”葉夢情的聲音充滿了乾勁。
王勝男看著葉夢情重新煥發光彩的臉龐，冷冽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這才是她認識的嫂子！那個在逆境中也能咬牙堅持，在誘惑前也能守住本心的葉夢情！
“好。”王勝男乾脆利落地應下，掏出手機開始操作，動作迅捷。
“媳婦兒…車車…買！”林傾城似乎聽懂了“買”字，抱著小鳳湊過來，指著果園外的土路，又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傻嗬嗬地笑，“錢…有…亮亮…”
葉夢情看著他天真無邪的笑容，心中最後一絲因拒絕林氏合作而產生的陰霾也徹底消散。她笑著，伸手溫柔地替林傾城拂去沾在頭發上的一片小樹葉：“對，買！用我們自己賺的錢，買屬於我們自己的大車車！給我們的仙果，鋪一條堂堂正正的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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