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被林傾城周身逸散的、毀滅性的星塵流徹底凍結。
祖屋廢墟死寂如墓,唯有山風嗚咽,卷起彌漫的塵埃與刺鼻的血腥氣。葉景天癱坐在汙穢泥濘之中,褲襠濕透,騷臭彌漫,那張曾誌得意滿的臉扭曲成一張恐懼的鬼麵,牙齒格格作響,卻連求饒的力氣都已喪失。村民們的驚恐凝固在臉上,如同拙劣的泥塑。王勝男抱著小寶,金瞳死死盯著坑底那些散落的、印著血色菊花印章的文件,又猛地轉向葉景天,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林傾城的世界,卻隻剩下懷中這具溫熱卻急速流失生機的軀體。
葉夢情軟軟地靠在他胸前,月白的衣衫被左肩下那柄幽綠匕首周圍洇開的暗紅不斷侵染,如同雪地裡綻開的死亡之花。她的臉蒼白如薄瓷,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那匕首上纏繞的陰毒咒力——縛靈血菊印——如同活物般瘋狂侵蝕著她的血肉與魂魄,肉眼可見的細密血色藤蔓在傷口周圍蔓延、凸起,與她心口處同心果印記上越來越深的裂痕呼應,每一次細微的搏動都牽動著林傾城的心脈,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這次…換我…守著你…”
妻子昏迷前微弱的話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沉寂了萬載的道心之上。他源源不斷輸送的精純星塵力,此刻卻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跗骨之蛆般的血菊咒力瘋狂吞噬、糾纏,非但無法驅逐,反而像是在為那惡咒添柴加薪!
無力!
一種久違的、足以焚儘理智的無力感,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紮進林傾城的四肢百骸,穿透他萬古不滅的仙魂!他擁有移山填海之能,曾於星海深處彈指破滅星辰,此刻卻連懷中妻子的性命都無法挽留!這凡塵情愛,竟比他經曆過的所有天劫神罰,更能撼動他那顆早已磨礪得如同亙古玄冰的道心!
萬年孤寂,大道獨行,所求為何?是那至高無上的力量?是那俯瞰眾生的超脫?不!都不是!那冰冷仙途的儘頭,從未給過他此刻懷中這溫軟身軀所帶來的一絲暖意!是她的笑靨,她的嗔怒,她笨拙的關心,她決絕的守護…是這名為“家”的牽絆,才讓他這漂泊萬載的孤魂,真正有了歸處!
“家…”一個沙啞破碎的音節從他喉間擠出,帶著血與火的味道。
就在這無邊絕望與焚心之怒交織的頂點,就在他道心因這極致的痛苦與無力而瀕臨崩毀的刹那——
嗡!
他識海深處,那座沉寂萬載、布滿塵埃與裂痕、象征著前世至高道果的“寂滅道台”,竟在一聲無聲的轟鳴中,徹底崩解!
不是毀滅,而是涅盤!
無儘的碎片如同星塵般炸開,又在某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牽引下,瘋狂旋轉、凝聚!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莫禦的“意”在他體內轟然蘇醒!這股“意”,不再是俯瞰眾生的孤高,不再是追求力量的執著,而是源自血肉深處最本能的守護之念!是妻子染血的身影,是那柄刺向她後背的毒匕,是這方承載著過往溫情與此刻痛楚的祖地!
守護!
守護眼前之人!守護心中之火!
這純粹到極致的意念,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刺破了他萬載修為的桎梏,悍然撞向那冥冥之中、橫亙於天地法則之上的無形壁壘!
轟隆隆——!!!
蒼穹之上,沒有任何預兆,厚重的鉛雲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瘋狂攪動、壓縮!方圓百裡的天空瞬間陰沉如墨,白晝化為黑夜!一股令萬物俯首、眾生顫栗的恐怖威壓,如同崩塌的天穹,轟然降臨!
這威壓之強,遠超昨夜那百獸奔逃的異象!祖屋廢墟上所有幸存的村民,包括李石頭、葉春杏等人,如同被無形的巨山狠狠壓住脊梁,“噗通”、“噗通”跪倒一片,連頭都無法抬起,隻能發出驚恐到極致的嗚咽。葉景天更是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口吐白沫,幾近昏厥。唯有王勝男,依靠著覺醒的金瞳異能和堅韌意誌,勉強單膝跪地,死死護住懷中的小寶,抬頭望向那恐怖天象的源頭——林傾城!
隻見林傾城緩緩抬起頭,目光不再鎖定葉景天,而是投向了那翻滾咆哮、如同孕育著滅世巨獸的劫雲中心!他眼中燃燒的冰冷怒焰並未熄滅,反而被一種更加深邃、更加決絕的意誌所取代,那是一種將自身命運、將妻子生機、將一切不甘與憤怒,都投入這天地烘爐中淬煉的瘋狂!
“天劫?”王勝男心頭巨震,難以置信。她感受到了,那股引動天象的恐怖源頭,正是來自於林傾城體內那新生的、銳利無匹的守護意念!他竟在道心瀕臨崩毀、妻子命懸一線的絕境下,強行衝擊那傳說中的築基之境!而且引動的,絕非普通築基之劫!
“傷我妻者,縱踏破輪回,亦當永墮無間!”林傾城的聲音並不高亢,卻如同九幽寒鐵摩擦,清晰地穿透了劫雲的轟鳴,烙印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深處。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與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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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壓製體內那股新生的、狂暴的、屬於“守護”的力量!反而將其徹底引爆!
轟!
第一道劫雷,撕裂了濃墨般的雲層,悍然劈落!
那不是尋常的銀白閃電!而是粗如古樹、凝練如實質的深紫色雷霆!它帶著毀滅萬物的暴虐氣息,其核心處,竟隱隱透出一絲暗金!目標,赫然直指林傾城,以及他懷中的葉夢情!
“來!”
林傾城厲嘯一聲,竟不閃不避!他一手緊緊抱住昏迷的妻子,另一隻手猛地向上揮出!掌心之中,不再是溫潤的星塵,而是噴薄而出的、同樣帶著一絲暗金流光的本源星力洪流!這洪流並非純粹的防禦,而是帶著一種“吞噬”、“煉化”的霸道意誌,悍然撞向那滅世紫雷!
轟哢——!!!
震耳欲聾的巨響讓整座山頭都在顫抖!刺目的紫金光團在半空炸開!狂暴的電流瞬間席卷林傾城全身!他身上的粗布衣衫寸寸碎裂,露出精悍如神鐵鑄就的軀體,古銅色的皮膚上瞬間爬滿了紫色的電蛇,瘋狂遊走、撕裂!他渾身劇震,嘴角溢出一縷金紅色的血絲,抱著葉夢情的手臂卻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更令人驚駭的是,絕大部分的紫色雷光,竟被他掌心噴薄的那股暗金星力洪流強行吞噬、導引!這股被劫雷淬煉過的狂暴能量,並未被他吸收,而是被他以一種玄奧無比的方式,瘋狂地、不顧一切地灌注入懷中的葉夢情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