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靈蘭的清鳴如同玉石風鈴,回蕩在劫後餘生的葉家山廢墟之上。那幾株通體如青玉雕琢、葉脈流淌金光的奇異植物,散發著純淨溫和的生機,無聲地撫慰著被邪氣侵蝕的大地。焦黑龜裂的地麵在青金光暈的滋潤下,重新煥發出泥土的深褐色,點點嫩綠的草芽倔強地鑽出,帶來劫後新生的希望。
林傾城指尖的金光緩緩斂去,雷狼球球身上那些被魔盒邪能侵蝕的灰敗色澤已儘數褪去,焦黑的傷口被新生的、泛著紫金雷霆紋路的堅韌鱗片覆蓋。它龐大的身軀不再顫抖,粗重的喘息也平複下來,雖然依舊疲憊地趴伏在地,但幽藍的狼瞳已恢複了往日的銳利與沉靜,正溫柔地任由小寶摟著它的脖子,小臉親昵地蹭著冰涼的鱗甲。
危機似乎暫時過去,村民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在龍在天和龍傲雪的指揮下,開始清理狼藉的廢墟,安撫受驚的牲畜,救治輕傷的同伴。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焦糊味混雜著地脈靈蘭散發出的清冽草木香。
然而,這份劫後餘生的平靜並未持續太久。
“哎喲…我的肚子…”
“好痛…火燒火燎的…”
“水…給我水…嗓子眼冒煙了…”
一陣陣壓抑的痛苦呻吟和呼喊聲,突兀地在忙碌的人群中響起。
隻見幾個幫忙清理廢墟外圍、離祖屋裂口稍遠的村民,此刻正捂著肚子,臉色發青,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痛苦地蜷縮在地。他們的嘴唇呈現出不正常的烏紫色,呼吸急促,身體不受控製地輕微痙攣。
“老趙!李嬸!你們怎麼了?”旁邊的村民大驚失色,慌忙圍攏過去。
“秀蘭!快來看看!”葉三爺焦急地呼喚著村裡最懂草藥的葉秀蘭。
葉秀蘭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常年勞作讓她皮膚黝黑粗糙,但眼神明亮,帶著山裡人特有的堅韌和一股子草藥的清苦氣。她聞聲立刻放下手中的簸箕,快步跑了過去,蹲下身仔細查看一個症狀最重的村民。她翻開那村民的眼皮,又湊近聞了聞他口鼻呼出的氣息,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
“是中毒了!而且是急性的烈毒!”葉秀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迅速從隨身的粗布口袋裡掏出幾片曬乾的、邊緣帶鋸齒的深綠色葉子,“快!嚼碎了咽下去!能暫時壓一壓!”
她一邊將葉子塞進中毒村民口中,一邊焦急地抬頭環顧四周:“他們肯定是剛才混亂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廢墟裡那些被邪氣汙染後瘋長的毒草!那些草平時長在深山老林,毒性就猛得很,現在又被那邪門的玩意兒催過,毒性怕是翻了十倍不止!我帶的這點‘苦麻葉’頂不了多久!”
“中毒?”葉夢情抱著小寶,聞言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廢墟深處。隻見那些被邪能短暫催生、又被地脈靈蘭生機壓製的雜草叢中,隱約可見幾株形態妖異的植物:有的葉片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幽藍光澤;有的頂端結著鮮豔欲滴、形似漿果的紅豆;還有的莖稈上密布著細小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尖刺。正是之前被魔盒能量刺激而瘋長的劇毒之物!
“林傾城!”葉夢情焦急地看向丈夫。
林傾城眉頭微蹙,正要上前查看。
“讓開!讓我看看!”一個稚嫩卻帶著急切的聲音響起。
隻見葉小鳳不知何時掙脫了楚瀟瀟的手,像隻靈活的小鹿,飛快地從人群中鑽了出來,跑到了中毒村民的身邊。她小臉上滿是認真,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躍躍欲試的光芒。她繼承了母親對植物的親和力,更在青鸞仙子贈予的《百草圖解》殘頁上學了不少東西,此刻看到村民中毒,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和想要證明自己的衝動湧上心頭。
“小鳳,危險!”葉夢情驚呼。
“媽媽彆怕,我看過姑姑青鸞仙子)給的圖冊!”葉小鳳頭也不回,小手指著地上一個村民身邊散落的幾顆鮮紅欲滴、形似枸杞卻大了一圈的“漿果”,“是這個!‘蛇涎果’!圖冊上說它紅豔豔的像小燈籠,很漂亮,但汁液有劇毒,沾一點舌頭都會麻掉!”她又指向旁邊一株葉片狹長、邊緣帶幽藍光澤的草,“還有那個!‘藍星草’!葉邊像鑲了藍寶石,但根莖最毒,吃了會肚子絞著痛!”
她清脆的聲音像山澗清泉,流利地報出毒草的名字和毒性,條理清晰,聽得周圍村民一愣一愣的,連痛苦呻吟都減輕了幾分,眼中燃起希望。
“小鳳真厲害!”
“對對對,就是這些草!剛才老趙就是拔了那藍星草,說葉子看著水靈想喂羊…”
“那蛇涎果也是,紅彤彤的掉在地上,老李以為是野果子撿起來擦擦就吃了…”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印證著。
葉秀蘭看著小鳳,眼中也滿是驚訝和讚許:“沒錯!小鳳姑娘說得對!就是這兩種毒草混雜了邪氣,毒性變得又急又猛!苦麻葉隻能暫時緩解絞痛,解不了根毒!”
小鳳聽到誇獎,小胸脯挺得更高了,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自信。她環顧四周,目光很快鎖定在廢墟邊緣、靠近祖屋裂口附近,一叢在青金光暈中顯得格外翠綠欲滴、開著細碎小白花的藤蔓植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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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的草也有!”小鳳興奮地指著那叢藤蔓,“看那個!開小白花的‘銀線藤’!圖冊上畫了,它的根搗碎了,配上晨露,能解百草之毒!秀蘭嬸嬸,我說的對不對?”
葉秀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叢藤蔓確實生機勃勃,葉片肥厚,小白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她仔細辨認了一下,眉頭卻微微皺起,似乎有些不確定:“這…看著是像銀線藤,但銀線藤的花瓣應該是五片,這個…好像隻有四片半?而且莖稈上的絨毛似乎更密一些…”
“不會錯的!”小鳳信心滿滿,她記得圖冊上銀線藤的樣子,眼前這株在靈脈滋養下長得格外好,肯定藥效更強!“圖冊上畫的就是這樣的!秀蘭嬸嬸,我去挖!”她不等葉秀蘭再說什麼,邁開小短腿就朝著那叢藤蔓跑去。
“小鳳!等等!”葉夢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無妨。”林傾城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安撫的力量。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女兒的背影,並未阻攔,隻是神念早已籠罩那片區域,確保萬無一失。他也想看看,女兒從青鸞那裡學到的,究竟有多少。
小鳳跑到藤蔓邊,蹲下身,小手毫不猶豫地抓住翠綠的莖稈,用力一拔!
嗤啦!
藤蔓被連根拔起,帶起一蓬濕潤的泥土。
就在藤蔓離地的瞬間,一股極其淡雅、卻沁人心脾的異香,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擴散開來!這香氣與地脈靈蘭的清冽不同,更帶著一絲月華的清冷和花蜜的甜潤,聞之令人精神一振,仿佛連靈魂都被洗滌了一遍!
廢墟上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連那些中毒村民的痛苦呻吟都明顯減弱了幾分。
“好香啊!”小寶也忍不住在葉夢情懷裡抽了抽小鼻子。
葉秀蘭聞到這異香,臉色卻是“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聲音都變了調:“不對!這不是銀線藤!這是‘月華草’!天啊!小鳳快扔掉!”
然而已經晚了!
小鳳正得意地看著手中翠綠欲滴、根係發達的藤蔓,準備向媽媽邀功。那異香正是從她手中藤蔓斷裂的根莖處散發出來的!
隨著葉秀蘭驚恐的喊聲,那被拔起的“月華草”根莖斷裂處,滲出的不再是透明的汁液,而是一種極其粘稠、散發著珍珠般柔和光澤的銀白色液體!這液體暴露在空氣中,那醉人的異香陡然變得濃鬱了十倍!如同實質般鑽進每個人的口鼻!
噗通!噗通!
離得最近的幾個村民,包括剛剛被苦麻葉緩解了一些症狀的老趙和老李,像是瞬間被抽走了骨頭,直挺挺地癱軟在地!他們的臉色不再是青紫,而是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帶著珍珠光澤的灰白!身體僵硬,呼吸微弱到了極點,連呻吟都發不出來,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冬眠,隻有眼珠在眼皮下驚恐地微微轉動!
“月華草?!”葉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傳說中隻生在極陰月華之地的迷魂草!根莖汁液異香撲鼻,聞之如墜雲端,實則麻痹神魂,侵蝕生機!這…這比蛇涎果和藍星草加起來還要毒百倍啊!完了…全完了…”
小鳳整個人都僵住了,手裡還緊緊抓著那株散發著致命異香的“月華草”。她的小臉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比月光還要慘白。大眼睛裡那滿滿的自信和驕傲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無儘的茫然、恐懼和難以置信。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圖冊上…明明畫的是銀線藤啊!她明明那麼認真看過的…
巨大的打擊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她看著地上那幾個因為自己拔草而瞬間陷入瀕死狀態的村民,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手裡那株散發著異香的毒草仿佛變成了燒紅的烙鐵。
“哇——!”極致的恐懼、自責和委屈終於衝破堤壩,小鳳再也忍不住,扔掉那株可怕的毒草,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混合著臉上的泥土,瞬間成了個小花貓。“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錯了…秀蘭嬸嬸…叔叔伯伯…哇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剛才的自信滿滿和此刻的闖下大禍形成鮮明對比,巨大的落差讓她無法承受。
“小鳳!”葉夢情心如刀絞,就要衝過去抱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