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倉那場驚心動魄的“烘糧論道”之後,時間悄然滑過數日。雨徹底停了,被腐蝕雨蹂躪過的田地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爛植物和尚未散儘的微弱酸蝕氣味。但葉家倉庫周圍的土地,因為林傾城那堪稱“人形堤壩”的阻擋,受損相對輕微,搶收回來的“鐵殼子”稻穀也大部分得以保存,在周福老漢的指點下,趁著難得的晴天,正攤開在清理出來的空地上,接受著遲來的日光浴,金鐵色的外殼在陽光下閃爍著內斂而堅韌的光澤。
倉庫裡,彌漫著另一種氣味——濃鬱、奇特、帶著發酵特有酸甜氣息的穀物香。幾個半人高、由厚實橡木板箍成的巨大木桶,整齊地排列在倉庫一角。這是葉夢情拍板定下的新嘗試:用這第一批曆經風雨淬煉的變異靈稻,釀造靈稻酒。
“媽,你看!”小鳳的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雀躍,她踮著腳,小手努力地扒在其中一個木桶邊緣,小鼻子用力嗅著從桶蓋縫隙裡透出的、越來越濃烈的發酵氣味。她指尖縈繞著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淡綠色光暈,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桶壁。這是她新琢磨的用法,試圖用自己的靈植親和力,細微地引導、安撫桶內那些正在瘋狂工作的“小東西”酵母菌),讓它們更“乖”一點。“它們…好像有點太興奮了?”小鳳皺著秀氣的小鼻子,有些不確定地說。她能模糊地感知到桶內生命活動的劇烈程度遠超預期。
葉夢情正彎腰檢查另一個木桶的密封情況,聞言直起身,也湊近聞了聞。那氣味確實比預想的要衝,帶著一種近乎霸道的酸香,直衝鼻腔。“是有點…勁兒大。”她微微蹙眉,回憶著從村裡老酒匠那裡學來的、僅有的釀酒知識,“按說這才第四天,不該這麼衝…”
“小姐姐,香!”林傾城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高大的身影籠罩住葉夢情,他學著葉夢情的樣子,也把鼻子湊到桶邊,用力吸了一大口氣,臉上立刻露出一種混合著陶醉和困惑的傻笑,“香…香得有點…辣鼻子!”他揉了揉鼻子,甕聲甕氣地說。
“傻兒,這叫發酵,不是辣。”葉夢情無奈地拍開他又想湊近桶蓋縫隙聞的手,語氣帶著習慣性的嗔怪,眼底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倉庫外陽光正好,透過高窗灑進來,照亮空氣中漂浮的微塵,也照亮林傾城側臉上那純粹又帶點憨氣的笑容。劫後餘生,家人安好,這平淡的忙碌,讓她緊繃的心弦終於得以鬆弛片刻。
“噗嚕嚕嚕…”一陣異響突然從葉夢情檢查的那個木桶底部傳來,緊接著,桶壁肉眼可見地輕微鼓脹了一下!
“不好!”葉夢情臉色微變。這發酵速度太快,產生的氣體過多,桶內壓力正在急劇升高!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
砰!砰!砰!
如同壓抑了許久的悶雷在桶內炸開!三個橡木桶的桶蓋連接處,堅韌的藤條箍繩在巨大的氣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崩斷!
噗——嗤——!
濃烈到刺鼻的、混雜著濃重酸味的白色氣霧,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從三個桶口噴湧而出!瞬間彌漫了小半個倉庫!那氣味極其複雜霸道,濃鬱的穀物發酵酸香中夾雜著酒精的辛辣,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類似醋精般的強烈酸氣,形成一股極具衝擊力的“酸霧風暴”。
“咳咳咳!”
“我的眼睛!”
“什麼東西這麼酸!”
倉庫裡頓時亂作一團。正在附近整理農具的劉大和兩個村民首當其衝,被噴了個正著,嗆得涕淚橫流,捂著眼睛連連後退。王勝男剛抱著小寶走進來想透透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熏得一個趔趄,趕緊抱著小寶後退,同時用袖子掩住口鼻。
“哇!好酸!好難聞!”小鳳離得最近,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小臉瞬間皺成了包子,眼淚汪汪地跳開,小手拚命在鼻子前扇風。
“哎呀!”葉夢情也被這兜頭蓋臉的酸霧嗆得連連咳嗽,眼睛被刺激得發酸。
隻有林傾城,在桶蓋崩開的瞬間,反應快得驚人。他幾乎是本能地一個箭步跨到葉夢情身前,寬厚的背脊像一堵牆,替她擋住了大部分噴湧而出的氣霧和濺射的液體。那帶著強烈酸味的渾濁液體噴濺在他粗布衣服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冒起一絲絲幾乎看不見的白煙,衣服迅速暈開一片片深色的濕痕,還留下淡淡的酸蝕痕跡。
“小姐姐,躲開!”林傾城的聲音帶著一絲少有的緊張,他顧不上自己,大手一伸,就要去按住那個噴發得最猛烈、桶蓋已經完全被頂開、正瘋狂向外噴湧酸霧和液體的橡木桶。
“彆硬按!”葉夢情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桶內氣壓極高,蠻力硬壓很可能導致桶身炸裂,後果更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角落裡傳來一陣短促而滿足的“吧唧”聲,以及液體滴落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球球不知何時溜到了桶邊。它似乎對這濃烈刺鼻的酸味毫不在意,灰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努力伸長脖子,粉紅色的舌頭飛快地舔舐著從桶口邊緣流淌下來的、淡黃色渾濁液體。每舔一口,它就滿足地咂咂嘴,喉嚨裡發出愉悅的“咕嚕”聲,尾巴尖還愉快地小幅度搖晃著,仿佛在品嘗什麼無上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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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不能喝!”小鳳急了,也顧不得酸味了,就要衝過去阻止。
“等等!”葉夢情眼神一凝,阻止了小鳳。她注意到球球舔舐過的地方,那渾濁液體沾染過的橡木桶外壁,原本因為潮濕和年代久遠積累的一層暗沉汙垢和輕微黴斑,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失!露出了底下相對乾淨的木頭本色!而球球似乎沒有任何不適,反而舔得更起勁了。
這詭異的一幕讓倉庫內的混亂瞬間安靜了幾分,眾人都驚疑不定地看著那隻正歡快“偷喝”的大狗。
林傾城趁著桶內氣壓因為噴發而稍減的間隙,沒有硬壓,而是雙臂肌肉賁張,青筋如虯龍般在古銅色的皮膚下隱隱浮現,爆發出一種舉重若輕的沛然巨力。他低喝一聲,雙手穩穩抓住那劇烈震動的沉重橡木桶邊緣,如同撼動一座小山般,雙臂猛然發力,竟硬生生將那劇烈噴發的、數百斤重的巨大酒桶整個抬離了地麵!桶內渾濁的液體劇烈晃蕩,發出嘩啦的聲響。
“勝男,新桶蓋!”葉夢情反應極快,立刻對門口的王勝男喊道。
王勝男早已放下小寶小寶好奇地扒著門框探頭探腦),飛快地從牆角堆放的雜物裡扯過一塊厚重、邊緣削切過的木板。葉夢情默契地接過,在林傾城將桶口抬離噴發軌跡的瞬間,眼疾手快地將木板狠狠蓋了上去!
林傾城配合無間,雙臂穩穩下壓,將沉重的桶身連同新蓋上的木板一起,轟然落回地麵。巨大的重量加上他下壓的力量,瞬間將那塊臨時桶蓋死死壓實!桶內劇烈的噴湧和震動被強行壓製下去,隻剩下沉悶的“咕嚕”聲在桶內回蕩,以及桶身輕微的顫抖。
另外兩個桶的噴發也因最初的爆發而減弱,被劉大幾人七手八腳地用備用的木板和重物暫時壓住,但刺鼻的酸霧依舊彌漫不散。
倉庫裡一片狼藉。地麵流淌著淡黃色、散發著濃烈酸味的渾濁液體,空氣裡彌漫著令人皺眉的酸酵氣味。三個大桶如同三個受了傷的巨獸,沉默地立在角落,桶壁濕漉漉的,還在微微震顫。
葉夢情抹了一把臉上沾染的酸霧水汽,走到一個被壓住的桶邊,小心翼翼地避開流淌的液體,用手指沾了一點濺在桶壁上的殘留液體,湊到鼻尖。
一股極其純粹、霸道的酸味直衝腦門!比她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醋都要濃烈、都要酸冽!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被酸味完全掩蓋的奇異穀物醇香。
她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隨即又被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取代。
“酒…怕是釀不成了。”她看著地上流淌的、散發著濃烈酸氣的液體,又看看桶壁上被球球舔舐後露出的乾淨木紋,最後目光落在還在意猶未儘舔著嘴巴、一臉滿足的球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
“這酸勁兒…怕是能當醋使了。”劉大也湊過來聞了聞,被熏得直咧嘴,但看著那被“清潔”乾淨的桶壁,眼中也露出驚奇,“還…還挺能去汙?”
葉夢情蹲下身,用手指蘸了點地上的“醋液”,輕輕塗抹在旁邊一把廢棄的、鏽跡斑斑的鐵鋤刃口上。那暗紅色的頑固鏽跡,在接觸到這濃烈酸液的瞬間,竟然發出極其細微的“嘶嘶”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溶解、變淡!
“何止是去汙…”葉夢情看著指尖下迅速變得光亮的鐵刃,又抬頭望向角落裡那三個安靜下來的大桶,以及桶口邊緣緩緩滴落的淡黃色液體,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迅速成型,驅散了釀酒失敗的沮喪。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語氣帶著一種柳暗花明的篤定:
“劉管事,找些乾淨的大陶罐來!把這些‘醋’都收集起來,一滴也彆浪費!這可是好東西!”
她目光掃過倉庫角落裡那些堆積的、鏽蝕程度不一的廢棄農具,又想起從錢家倉庫“借”來的那批布滿鏽跡的舊物,最後定格在球球那因為偷喝了幾口“醋”而顯得格外滿足的、濕漉漉的鼻頭上。
“以後,咱們除鏽,有特效藥了。”葉夢情的聲音在彌漫著酸味的倉庫裡響起,帶著一絲塵埃落定後的輕鬆和發現新大陸的微光。釀酒不成反得醋,這意外的收獲,為接下來的農具修複和改良,打開了一扇意想不到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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