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莊園方向的咆哮，終究沒能穿透夜色，淹沒在葉家荒地上汩汩流淌的“肥水”聲中。當第一縷晨曦刺破灰霧，映照在葉家倉庫時，空氣中彌漫的不再僅僅是鐵稻的金屬冷感，更添了幾分水汽的清新和泥土被滋潤後的芬芳。
新開墾的荒地上，水流浸潤著乾涸板結的土壤，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貪婪地吸收著這混合了井水與微弱靈氣的甘霖。小寶和小鳳天不亮就跑到地頭，蹲在濕潤的泥土旁，看著水珠在陽光下閃爍，小臉上滿是欣喜。
倉庫裡，葉夢情卻無暇欣賞這生機初現的景象。她麵前攤開的，是劉大連夜趕回來的成果——十幾個精致小巧、貼著喜慶紅紙的竹簍。每個簍子裡，不多不少，正好裝著三斤沉甸甸、閃爍著冷硬金屬光澤的鐵稻。
“主母，”劉大臉上帶著熬夜的疲憊，但眼睛卻亮得驚人，語氣難掩興奮，“都按您吩咐的辦妥了！鎮上的‘百味齋’李掌櫃、‘靈穀軒’的孫管事，還有西村的張員外、東頭的王老太爺家…一共八家，我都親自送去了！他們起初還推辭，一聽說是咱家新培育的‘鐵稻’，產量稀少，特意贈予‘有緣人’嘗鮮，那眼睛都直了！特彆是李掌櫃和孫管事，捧著那小簍子，跟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似的！”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神秘的笑意：“我還‘不經意’提了句，昨兒晚上動靜不小，好像是青玄門的仙師來咱家探看這鐵稻呢，結果…嘿嘿，出了點小意外，掉糞坑裡了。您是沒瞧見他們那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連聲說‘難怪難怪’、‘仙門都驚動了，必非凡品’！”
葉夢情唇角微揚，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饑餓營銷的精髓，在於吊足胃口，營造稀缺感和神秘感。青玄門探子的“意外”，簡直是天賜的免費廣告。
“做得好，劉管事。”葉夢情點頭，目光掃過那些小竹簍，“接下來，就是等。”
等待的時間，葉夢情並未閒著。倉庫一角，林傾城正“笨拙”地嘗試著用那些堅硬鋒銳的鐵稻稻殼給球球做護甲。他拿麻繩和粗布比劃著，嘴裡嘟囔：“這殼殼硬是硬，就是紮手，咋給球球穿嘛…哎喲！”他“不小心”被稻殼邊緣劃了一下手指，誇張地叫了一聲，引得小寶趕緊跑過來看。
“爸爸，疼不疼？”小寶踮著腳，小手輕輕碰了碰林傾城的手指，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悄然拂過，那細微的紅痕瞬間消失無蹤。小寶的道體恢複能力，總是在這種不經意間自然流露。
“不疼不疼！俺皮厚！”林傾城憨憨一笑，揉了揉小寶的腦袋，繼續跟稻殼較勁，把球球折騰得“嗚嗚”直叫，灰藍色的大眼睛裡滿是無奈。
王勝男則坐在一旁，看似閉目養神，實則靈瞳處於半開狀態，無形的感知如同蛛網般覆蓋著倉庫周圍。她能“聽”到村口幾個婦人正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葉家的仙稻連仙門都驚動了”的傳聞，也能“看”到錢家莊園方向，幾個家丁正行色匆匆地往上遊管道破裂處趕去，臉上帶著氣急敗壞。
冷月心則在另一邊擺弄著她的簡易顯微鏡，將一粒鐵稻放在鏡頭下仔細觀察，時不時在自製的粗糙紙張上記錄著什麼，口中念念有詞：“…細胞壁金屬化…結構異常致密…抗腐蝕性來源…”
時間在等待中悄然流逝。日上三竿時，倉庫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興奮的呼喊。
“主母！主母！”劉大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因為奔跑而漲得通紅，手裡緊緊攥著兩個鼓囊囊的小布袋，“來了！百味齋的李掌櫃和靈穀軒的孫管事，親自來了！”
他喘著粗氣，將兩個布袋“嘩啦”一聲倒在葉夢情麵前的木桌上。瞬間，十幾枚下品靈石和一小堆靈砂約等於半枚下品靈石）閃爍著溫潤的光澤，滾落在桌麵上。
“這…這是？”葉夢情故作疑惑。
“是定金！預付的定金！”劉大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李掌櫃說，他連夜用咱送的鐵稻試煮了一小鍋！那米香，隔著三條街都能聞到！米粒顆顆飽滿，晶瑩中透著鐵灰色，入口彈牙，回味甘甜！最關鍵的是，吃下去渾身暖洋洋的，比尋常靈米頂餓得多！他鋪子裡的老主顧聞著味就來了，非要買！他好說歹說，才勻出一點給幾個大主顧嘗嘗，結果…結果那些人當場就拍桌子要預定！”
劉大咽了口唾沫，指著桌上的靈石：“李掌櫃說，有多少要多少！按…按一枚下品靈石一斤收！先付十斤的定金！孫管事也是，他嘗了之後，說這米煮粥絕了！米油濃厚，靈氣內蘊，他們靈穀軒願意出同樣的價，也先定十斤！這些是他們的定金！”
一枚下品靈石一斤！這個價格，足足是錢家之前壓價的五倍有餘！還隻是定金！
倉庫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靈石碰撞的清脆餘音。小寶好奇地看著桌上亮晶晶的石頭。小鳳驚訝地捂住了小嘴。連冷月心都從顯微鏡上抬起了頭。王勝男緊閉的眼皮下，金色的瞳孔也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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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傾城停下了“折磨”球球的手，撓了撓頭，憨憨地問：“小姐姐，這…這鐵疙瘩，真能換這麼多亮石頭？比俺們以前賣的那些米金貴多了啊！”
葉夢情看著桌上那堆代表著認可和巨大利益的靈石，心中波瀾不驚。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她拿起一粒鐵稻，堅硬的稻殼在靈石的光芒映照下，更顯冷冽。
“劉管事，”葉夢情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你回去告訴李掌櫃和孫管事，還有後麵肯定會來的其他人。葉家的鐵稻，培育極其艱難，受灰霧和靈力亂流影響，這一批成熟的數量非常有限，總共…不足百斤。”
“不足百斤？”劉大一愣，倉庫裡堆的可是小山似的…
“對，不足百斤。”葉夢情語氣肯定，不容置疑，“因為其品質絕佳，我們決定采用‘預售製’。”
“預售製？”劉大和眾人都有些懵。
“簡單說，”葉夢情解釋道，“想要鐵稻，必須先付全款定金。我們按照定金支付的先後順序，等稻穀完全處理好指脫殼）後，依次發貨。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而且，每人限購十斤。無論身份，一視同仁。”這是為了防止被錢家或某個大商戶包圓，也是為了將稀缺性炒作到極致。
“限購？先付全款？”劉大倒吸一口涼氣，這條件…夠苛刻！但也夠吊人！
“另外，”葉夢情拿起李掌櫃和孫管事預付的定金靈石，推回給劉大，“把這些定金還回去。”
“啊？還回去？”劉大徹底傻眼了。
“對，還回去。”葉夢情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商人的精明和一絲冷意，“告訴他們，感謝他們的認可和信任。葉家做生意，童叟無欺。之前的‘嘗鮮’是免費贈送，情誼歸情誼。現在正式預售，就要按新規矩來。想要預訂，請帶足全款定金，十斤起訂，每人限十斤，先付先得。過期不候。”
劉大捧著那堆沉甸甸的定金靈石，感覺手心發燙，心臟砰砰直跳。他明白了！主母這是要把架子端足，把姿態擺高！連定金都要按新規矩退回去重收，這分明是在告訴所有人：葉家的鐵稻，就這個價，就這個規矩，愛買不買！而越是這樣，那些嘗過甜頭、又深知其價值的人，越會趨之若鶩！
“高！實在是高！”劉大由衷地讚歎，感覺渾身充滿了乾勁，“我這就去！保管把話帶到！”他小心翼翼地將靈石收好，轉身就往外衝，仿佛去進行一場神聖的使命。
倉庫裡再次安靜下來。陽光透過高窗，照在堆積如山的鐵稻上，那冷硬的光澤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小寶拿起一粒稻穀，對著陽光看了看，又看看桌上原本放靈石的地方，小腦袋裡似乎在計算著什麼。小鳳則跑到冷月心身邊，好奇地看著顯微鏡下的神奇世界。
林傾城走到葉夢情身邊，大手習慣性地攬住她的肩膀，臉上是憨厚的笑容，眼神卻深邃：“小姐姐，俺覺著吧，這鐵疙瘩就像那深井裡的水，看著不起眼，可勁兒足！咱得捂著點，細水長流，不能一下子都放出去，不然就不金貴了，對吧？”他用最樸實的語言，道破了饑餓營銷的核心。
葉夢情側頭看著丈夫“懵懂”卻總能切中要害的樣子，眼中笑意更深：“當家的說得對。好東西，就得讓人求著買。”
王勝男靠在柱子上，靈瞳的感知捕捉著劉大離開後，村裡迅速蔓延開來的新一波議論狂潮。她能“聽”到李掌櫃和孫管事在接到退回的定金和聽到新規矩後，那先是愕然、隨即變得更加熱切甚至帶著一絲惶恐的聲音，生怕搶不到份額。空氣中，名為“鐵稻”的颶風，正以葉家倉庫為中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開來。錢家壓價的陰霾，在這股由饑餓感和追捧欲形成的颶風麵前，被撕扯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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