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混合體——殘留的刺鼻醋鹽噴霧、新鮮潑灑的清水、以及冷月心那句石破天驚的“收集排泄物”命令帶來的無形衝擊波。劉大和幾個短工麵麵相覷,臉色如同便秘了三天,眼神在冷月心那張寫滿科研狂熱的臉上和窗外那攤攤散發著“獨特”氣息的蛙糞之間來回掃視。
“冷…冷姑娘,”劉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試圖做最後的掙紮,“這…這玩意兒…又臟又臭…您要它…”
“抗腐蝕!肥料!”冷月心斬釘截鐵,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近乎實質的光芒,她指著地上那隻被她用鑷子夾著、後腿潰爛的靈蛙,“看到沒?灰霧草的腐蝕性孢子能輕易破壞靈植,但靈蛙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中,它們的排泄物裡很可能含有中和甚至抵抗這種腐蝕性的特殊成分!這是最直接、最天然的樣本!快!趁著它們剛排出來,活性最高!用乾淨的木桶!彆沾泥!”她語速飛快,邏輯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仿佛在闡述一個宇宙真理。
劉大看著冷月心那副“不乾就耽誤全人類科技進步”的架勢,再看看旁邊葉夢情微微頷首表示支持,王勝男雖麵無表情但眼神默認,以及林傾城正憨憨地蹲在地上好奇地戳著球球鼓鼓的小肚子…他認命般地一跺腳,哭喪著臉對手下吼道:“還愣著乾什麼!拿桶!鏟子!乾活!記著冷姑娘的話!要乾淨的!新鮮的!誰沾了泥巴我跟誰急!”短工們如喪考妣,捏著鼻子,不情不願卻又動作麻利地抄起工具衝了出去。一時間,倉庫外響起了此起彼伏、充滿悲壯的鏟糞聲。
倉庫內暫時安靜下來。小寶跑到那隻受傷的靈蛙旁邊,蹲下身子,小臉上滿是心疼。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嘴裡再次發出那種悠長、空靈的音節:“咿——呦——嗡——”這一次,不再是安撫獸群的大範圍吟唱,而是更加輕柔、充滿憐惜的細語,仿佛在詢問和道歉。
那隻原本因為痛苦而微微抽搐的靈蛙,在小寶的聲音籠罩下,竟然奇跡般地安靜下來。它鼓鼓的大眼睛望向小寶,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咕嚕”聲,像是在委屈地訴說。
“它說…好疼…”小寶抬起頭,眼圈有點紅,“它不小心跳到了…噴出來的水霧裡…像火燒一樣…”
小鳳聞言,小臉瞬間煞白,內疚地絞著衣角:“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會這麼厲害…”
“不怪小鳳。”葉夢情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是我們對靈蛙的了解還不夠。”她看向小寶,“小寶,能問問它,有什麼辦法能幫幫它嗎?或者…問問它的同伴們,為什麼這麼生氣?除了噴霧,還有彆的原因嗎?”
小寶用力點點頭,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受傷的靈蛙身上,小眉頭微微蹙起,更加專注地發出那種奇異的音節,時而短促,時而悠長。受傷的靈蛙偶爾回應一兩聲“咕呱”,聲音微弱。
冷月心則像發現了新大陸,飛快地抓起她的筆記和一支炭筆,蹲到小寶旁邊,一邊死死盯著小寶開合的嘴唇和喉嚨的震動,一邊在紙上瘋狂記錄著那些音節符號和可能的波形草圖,嘴裡還念念有詞:“…頻率…振幅…次聲波?超聲波?不對…這能量形式很特殊…直接作用於神經或精神層麵?…自然親和力場?…”
王勝男沒有放鬆警惕,她的目光掃過窗外正在“辛勤勞作”的劉大等人,又投向遠處山林。方才靈蛙暴動時那股窺視感雖然消失了,但空氣中殘留的惡意並未完全散去。她的靈瞳掃過錢家廢棄倉庫的方向,那裡空無一人,隻有破敗的屋頂在陽光下投下扭曲的陰影。她微微蹙眉,剛才球球“吞”米瞬間,她確實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帶著驚懼的靈力波動從那個方向傳來,但轉瞬即逝。
林傾城似乎對“鏟糞”和“音律交流”都不感興趣,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背靠著牆,眼皮開始打架。球球則滿足地趴在他腿邊,小肚子圓滾滾的,愜意地舔著爪子,仿佛剛才驚險的消失和飽餐從未發生。
突然,小寶停止了“交流”,小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和凝重。他站起身,走到倉庫門口,透過木板門的縫隙看向外麵。蛙群大部分已經散去,隻留下一些零星的身影還在水渠邊徘徊,以及…劉大他們苦著臉鏟糞的身影。
“怎麼了,小寶?”葉夢情問道。
小寶指著錢家廢棄倉庫的方向,小聲道:“它說…它們最近晚上睡覺,總感覺…很擠…很難受…有個大家夥…在下麵…動來動去…還有…不好的味道…讓它們很煩躁…”
“大家夥?下麵?”葉夢情和王勝男對視一眼,都想到了錢家廢棄倉庫那巨大的、用來囤糧的地窖!
“還有…還有…”小寶努力回憶著靈蛙傳遞過來的模糊信息,“它們…不喜歡…那個倉庫的味道…像…像死掉的大蟲子…悶悶的…讓它們想打架…”
死掉的大蟲子?悶悶的味道?王勝男的淡金色瞳孔驟然一縮!是魔氣!雖然極其微弱,但結合古劍異象和之前的窺視感…錢家倉庫地窖有問題!很可能就是那個青玄門探子的據點,甚至…藏著更麻煩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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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能請你的朋友…幫我們看看那個‘大家夥’具體在倉庫哪裡嗎?”葉夢情蹲下身,聲音溫和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迫。
小寶有些為難地撓撓頭:“它們…有點怕那裡…味道不好…”
就在這時,一隻體型明顯比其他靈蛙大上一圈、背部帶著幾道銀色條紋的健壯靈蛙,從水渠裡蹦了出來。它似乎是小寶剛才安撫時離得最近、受影響最深的那隻。它蹦到倉庫門口,無視了旁邊鏟糞的劉大等人,鼓著腮幫,發出幾聲沉穩有力的“呱!呱呱!”
小寶眼睛一亮:“銀背說…它不怕!它帶我們去!”他指著那隻銀背靈蛙。
“好!”葉夢情當機立斷,“勝男,你帶小寶和銀背過去看看!小心為上!我和冷姑娘、小鳳留在這裡,以防萬一!”她看了一眼又睡過去的林傾城和球球,補充道,“讓傻兒和球球守著倉庫。”
王勝男點頭,沒有任何廢話,一把抱起小寶,身形如同鬼魅般輕盈地拉開倉庫門閃了出去。那隻銀背靈蛙也極其通靈,立刻一蹦一跳地在前麵引路,目標直指錢家廢棄倉庫!
倉庫外,劉大正捏著鼻子,指揮一個短工把剛鏟滿一桶的“新鮮樣本”蓋好蓋子,一抬頭就看到王勝男抱著小寶如風般掠過,後麵還跟著一隻蹦得飛快的銀背大蛙,直衝錢家倉庫而去。他張大了嘴巴,鏟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劉…劉管事…這…這是鬨哪出啊?”短工結結巴巴地問。
劉大猛地回過神,想起王勝男那冰冷的眼神和林傾城拍碎靈石的畫麵,一個激靈,撿起鏟子吼道:“看什麼看!乾活!冷姑娘等著用呢!誰都不許亂看亂說!聽到沒有!”
另一邊,王勝男抱著小寶,幾個起落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錢家廢棄倉庫那扇破敗的大門前。門鎖早已鏽蝕,被林傾城之前“不小心”弄壞探子踩雷時)。銀背靈蛙毫不猶豫地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倉庫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黴味、灰塵味,還有一種…極其淡薄、卻讓王勝男靈瞳微感刺痛的陰冷氣息。地上散落著破麻袋和雜物,厚厚的積灰上,除了銀背靈蛙蹦跳留下的小爪印,還有一行清晰的、屬於成年男子的腳印,一路延伸到倉庫深處那個巨大的、蓋著厚重木板的方形地窖入口!
那腳印帶著濕泥,很新!顯然有人剛從這裡離開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