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三十五!標尺八百!裝藥三號!開花彈——預備——放!”隨著口令官嘶吼,炮手猛地拉動擊發繩!
轟——!!!
震耳欲聾的炮口風暴瞬間噴出,巨大的氣浪將周圍的塵土卷起老高!炮身猛地後坐,沉重的炮架在凍土上犁出深深的轍印!即便沒有實彈,這雷霆萬鈞的威勢,已讓在場的所有淮軍將領和士兵感到窒息般的震撼。
“好!要的就是這動靜!”劉銘傳撫摸著冰冷的炮管,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等上了戰場,老子要用這開花彈,給賴文光擺一桌鐵火盛宴!”
膠萊河畔,昌邑段。
寒風卷過冰封的河麵。無數民夫在淮軍士兵和當地團練的驅趕下,如同螻蟻般在河岸上勞作。這一次,他們不是在堆砌綿延千裡的土牆,而是在膠萊河西岸地勢相對平緩、易於騎兵突破的幾十裡關鍵地段,進行著瘋狂的土木作業!
深達一丈五尺、寬逾兩丈的壕溝在凍土上艱難地向前延伸,挖出的泥土被堆砌在溝的內側,形成一道陡峭的土牆。壕溝底部和土牆外側,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削尖的、浸過桐油的硬木樁!木樁之間,遍撒著用生鐵鑄造、三棱帶刺的“鐵蒺藜”!每隔數百步,便依托地勢構築一座堅固的磚石炮台,炮台上新運抵的劈山炮炮口森然。更險要的渡口處,甚至用粗大的鐵鏈橫鎖河道,水下暗布木樁鐵鉤!潘鼎新騎著馬在工地上來回巡視,臉色嚴峻,不斷催促著進度。他知道,這是為撚軍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必須在撚匪主力被驅趕至此之前完工!
與此同時,一場精心策劃的戰略驅趕正在廣袤的魯西南平原上演。
淮軍新組建的馬隊雖然仍遠遜撚軍)在劉銘傳、周盛波等悍將帶領下,不再試圖與撚軍主力正麵對衝,而是如同附骨之疽,利用更先進的通訊手段信鴿、快馬接力)和洋槍的射程優勢,進行著冷酷的襲擾與驅趕。
賴文光的精騎剛剛在巨野附近擊潰了一小股綠營兵,正欲休整,側翼突然響起一陣密集的洋槍排射!子彈呼嘯著從數百步外飛來,雖然準頭欠佳,卻足以驚擾馬匹,造成傷亡!不等撚軍組織反擊,這支淮軍馬隊已呼哨一聲,利用熟悉的地形和預設的撤退路線,迅速消失在丘陵之後。當張宗禹暴怒地率主力追出數十裡,卻隻看到空蕩蕩的田野和遠處地平線上揚起的、屬於另一支淮軍步隊的煙塵——他們正以急行軍的速度,搶占前方一處關鍵隘口!
“媽的!李鴻章的走狗!像蒼蠅一樣惡心!”賴文光身邊的頭領恨恨地罵道。他們引以為傲的機動性,在淮軍這種依托情報、分段阻擊、以步隊搶占要點、馬隊襲擾遲滯的新戰術麵前,開始變得滯重而難受。每一次轉向,似乎都有一支淮軍部隊提前卡在關鍵位置;每一次試圖獲取補給,圩寨的寨門緊閉,迎接他們的隻有冰冷的寨牆和鄉勇射出的火銃子彈。一股無形的壓力,正逼迫著他們,一步步向著東方那片三麵環水的尖角地帶移動。
同治六年1867年)春,山東登萊。
膠萊河水在初春的陽光下泛起微瀾。東撚軍賴文光、任化邦率領的數萬精銳騎兵,終於被淮軍各路大軍如同趕羊一般,驅入了膠萊河與六塘河以東、北東南三麵環海的狹窄半島!曾經縱橫四省的遼闊戰場,被壓縮到這片東西不足三百裡、南北僅百餘裡的“囚籠”之中!
半島上,河流縱橫,丘陵起伏,水網稻田密布,極大地限製了撚軍騎兵大範圍機動的優勢。而膠萊河西岸那條由深壕、尖樁、鐵蒺藜、炮台和重兵構成的“鐵閘防線”,如同一條冰冷的巨蟒,死死扼住了西逃的唯一生路!
李鴻章站在膠萊河西岸一處高聳的望樓上,用精致的單筒望遠鏡了望著河對岸那片被圍困的土地。他可以看到撚軍遊騎在遠處地平線上揚起的煙塵,看到他們試圖尋找渡河點的徒勞嘗試。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傳令!”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終結者的冷酷,“各軍嚴守陣地,深溝高壘,不得擅自出擊!劉銘傳‘春字營’炮隊,前移預設陣地!開花彈備足!潘鼎新、周盛波馬隊,輪番巡弋,遮斷撚匪一切突圍嘗試!張樹聲部,嚴防六塘河!水師炮船,巡弋近海,絕其泛海而遁之念!”
他放下望遠鏡,目光投向身邊肅立的將領,眼中寒光四射:
“張、賴二逆,已成甕中之鱉!我軍要做的,便是紮緊這口袋,耗其糧草,疲其銳氣!待其困獸猶鬥、力竭突圍之時——”他猛地一揮手,動作帶著決絕的殺意,“便是我炮火齊鳴,鐵騎合圍,一舉蕩平之日!膠東半島,便是這東撚的……葬身之地!”
命令下達。膠萊河兩岸,戰雲密布,殺氣盈野。淮軍的營壘如同鋼鐵叢林,炮口森然;撚軍的鐵騎在狹窄的半島上焦躁地奔騰,尋找著生路。李鴻章精心打造的“扼地兜剿”之網,終於完成了最後的收束。一場決定東撚命運的終極絞殺,在這片被大海與河流包圍的絕地之上,即將拉開血色的帷幕。而李鴻章帶來的新銳之氣與西洋利器,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考驗著撚軍最後的堅韌與凶悍。
同治六年1867年)正月剛過,湖北鐘祥地界的尹隆河兩岸還凍得硬邦邦。枯黃的蘆葦在寒風裡打著晃,河麵結著層薄冰,底下暗流咕嘟著,透著一股子不安生。東撚軍賴文光、任化邦帶著幾萬精騎,剛從河南那邊突過來,人困馬乏,正沿著尹隆河南岸紮營休整,想喘口氣。
北邊幾十裡外,兩杆大旗幾乎並排紮著。一杆是淮軍劉銘傳的“銘”字帥旗,一杆是湘軍鮑超的“霆”字大旗。按說好了的章程,兩軍得合兵一處,等天明卯時約早上5點)炮響為號,一起從北邊壓過去,夾擊河灘上的撚子。
劉銘傳心裡火燒火燎。他剛在湖北打了幾場漂亮仗,風頭正勁,眼瞅著鮑超這老湘軍也來了,生怕功勞被分走大半。他手下大將唐殿魁、田履安幾個,也攛掇著:“軍門,咱淮軍如今洋槍洋炮,怕他個球!等霆軍那幫慢吞吞的爺?黃花菜都涼了!咱自己上,先啃下賴文光這塊硬骨頭,大帥麵前頭功穩穩的!”劉銘傳被說得心熱,看著河對岸撚子營地裡星星點點的篝火,一咬牙:“不等了!傳令!各營即刻埋鍋造飯,寅時初刻淩晨3點),給老子摸過河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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