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軍係統中最能戰的名將之一、劉鬆山原曾國藩部下,以勇猛善戰著稱)率所部老湘營精銳,率先奉命,星夜兼程由中原馳援陝西。淮軍係統的郭寶昌字善臣)、李祥和等部,也接到李鴻章措辭嚴厲的命令,要求其暫歸左宗棠節製,火速赴陝。此外,原在陝甘的一些部隊如張錫榮等,也均歸左宗棠統一指揮。
左宗棠本人則於途中不斷收到前方軍報,分析敵情。他深知張宗禹能陣斬蕭德揚,絕非尋常流寇,必是智勇兼備之輩。他並未急於直撲西安城下與撚軍決戰,而是首先著手整頓陝西潰散的軍心士氣,建立穩固的後方基地,籌集至關重要的糧餉,並謀劃著一個更大、更穩的圍剿戰略。
風雪彌漫的西北官道上,左宗棠的車馬儀仗頂著寒風艱難西行。他坐在轎中,時而翻閱地圖,時而凝神思索。東南的船政已托付良人,而眼前,是更加凶險複雜的西北戰局。他知道,自己麵對的不隻是一個驍勇的張宗禹,更是整個陝甘地區紛亂的民情、凋敝的民生以及盤根錯節的民族問題。
一場關乎西北命運的大棋局,隨著左宗棠的到來,正式拉開了帷幕。他的對手,是縱橫馳騁的西撚軍;而他的舞台,是廣袤而蒼涼的黃土高原。
同治六年1867年)二月,關中大地依然春寒料峭,渭水的冰層尚未完全消融,兩岸的土地卻已被紛亂的馬蹄和戰火灼燙。梁王張宗禹率領的西撚軍主力,在灞橋大捷、威震西安之後,並未執著於強攻堅城,而是展現出了高超的戰略機動性。他們沿渭水南岸快速西進,尋覓新的戰機與生機。
很快,他們的目光投向了渭北那片廣袤而動蕩的區域——那裡是陝西回民起義軍多年來的主要活動區。自同治初年爆發以來,回民軍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和驍勇善戰的作風,與清軍反複拉鋸,使得清廷在西北的統治始終未能穩固。
張宗禹深知,孤軍深入陝西,若不能得到當地力量的支援,終將被左宗棠調集的優勢兵力逐步消耗、圍困。與回民軍聯合,不僅是戰略需要,更是生存的必然選擇。他派出精明強乾的使者,攜帶禮物和聯合抗清的倡議,北渡渭水,深入回民軍控製區,與回民軍首領們進行聯絡。
共同的敵人——清廷及其地方統治——使得雙方一拍即合。回民軍多年來遭受鎮壓,麵臨的壓力巨大,西撚軍的到來,尤其是他們剛剛全殲湘軍三十營的威名,猶如一股強大的外援,極大地鼓舞了回民軍的士氣。雙方迅速達成默契:協同作戰,互相支援,共抗清軍。
於是,一場令左宗棠措手不及的風暴在渭北驟然掀起。
西撚軍精銳騎兵北渡渭水,與熟悉地形、同樣擅長騎射和遊擊戰術的回民軍彙合。一時間,渭北高原上,旌旗招展,萬馬奔騰,漢回義軍並肩作戰的景象,給了清廷在陝統治以沉重的心理打擊。聯軍充分發揮了機動優勢,忽而分兵掠地,攻擊清軍防守薄弱的州縣糧台;忽而合兵一處,圍點打援,伏擊左宗棠派出的清軍部隊。
左宗棠此時剛剛在西安穩住陣腳,正忙於整頓潰散的陝甘清軍,協調來自各省的援軍如劉鬆山部尚在途中),並竭力籌措極度困難的糧餉。他原本的戰略是穩紮穩打,逐步壓縮西撚軍的活動空間。然而,西撚軍突然與回民軍聯合,完全打亂了他的部署。
清軍陷入了極度被動的境地:
回民軍提供了詳儘的本地情報,使得聯軍對清軍的調動、糧道、駐防弱點了如指掌。而清軍則如同盲人摸象,對聯軍的主力和動向難以判斷,屢屢中伏。
聯軍頻頻襲擊糧道和補給據點,使得本就艱難的清軍後勤雪上加霜。來自潼關以東的糧餉運輸隊屢遭劫掠,前線清軍時常麵臨斷糧的危險。
左宗棠被迫分兵把守各處要隘、城池和保護糧道,導致本就有限的機動兵力更加捉襟見肘,無法集中力量與聯軍主力決戰。
陝甘清軍新敗之餘,又見撚回聯合、聲勢浩大,更是畏戰不前。客軍如部分未到位的援軍)則水土不服,對複雜戰局心存恐懼。
幾場典型的戰鬥接連發生:
聯軍佯攻乾州,誘使駐防邠州的清軍出動救援,卻在途中險要處設下埋伏,重創援軍。
一支重要的清軍糧隊在三水今旬邑)附近遭聯軍騎兵突襲,護糧官兵潰散,所有糧秣喪失殆儘。
聯軍甚至大膽穿插,出現在西安西北的涇陽、三原一帶,威脅西安側後,引起省城再次震動。
左宗棠焦頭爛額。他坐鎮西安,收到的儘是求援和噩耗。他深知問題的嚴重性:撚回合流,絕非簡單的一加一,其產生的破壞力和戰略主動性遠超單獨應對任何一方。他一方麵嚴令各地守軍固守待援,不得輕易出戰;另一方麵,則加緊迫促劉鬆山等部日夜兼程,火速入陝,並飛章向朝廷請求更多援兵和餉銀。
然而,遠水難解近渴。在同治六年的二三月間,渭北的廣袤土地上,張宗禹與回民軍的聯軍占據了明顯的上風,他們來去如風,攻掠如火,將左宗棠精心籌劃的圍剿戰略撕扯得七零八落,打得這位新任的欽差大臣一時之間左支右絀,難以招架。左宗棠麵臨著其西征生涯的第一個,也是極其嚴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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