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劉錦棠清點傷亡，心情沉重：一日激戰，傷亡三百餘人，卻隻奪取了七座堡壘。更糟糕的是，糧道被回軍騎兵騷擾，後勤補給開始吃緊。
連續七日，峽穀中槍炮聲不絕於耳。湘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代價。回軍憑借對地形的熟悉，不斷迂回包抄，襲擊湘軍的後勤補給線。
“將軍，糧道被截斷了！”軍需官焦急地報告，“回軍騎兵襲擊了我們的運輸隊，損失了三百石糧食。現在將士們隻能半饑半飽地作戰。”
劉錦棠麵色陰沉：“傳令各營緊縮戰線，交替掩護前進。讓製造局新調來的工兵加緊排雷。”
戰鬥陷入僵局。湘軍雖然裝備精良，但在地形不利的情況下難以發揮優勢。回軍則憑借天險頑強抵抗，每一座堡壘都要經過反複爭奪。有時為了奪取一個山洞改造成的堡壘，雙方要展開十幾次拉鋸戰。
這期間，劉錦棠與左宗棠保持書信往來。左宗棠在信中指示：“攻堅之難，吾所深知。可遣精兵夜襲，出奇製勝。”同時從蘭州不斷調運糧草軍械，支援前線。
第七日夜，劉錦棠決定改變策略。他親自挑選五百精兵，準備趁夜攀爬北山絕壁，迂回包抄回軍後路。
“記住，”劉錦棠對帶隊將領囑咐，“口銜枚，馬裹蹄，絕不能發出聲響。登上絕壁後，以三聲鷓鴣叫為號。”
深夜，精兵隊借著月光悄悄攀登。新裝備的登山爪在冰雪覆蓋的岩壁上發出輕微的刮擦聲。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驚動山上的守軍。崖壁上的寒風如刀割麵，士兵們的手指凍得發麻，但仍緊緊抓住岩縫。
突然，一塊石頭鬆動滾落，在寂靜的夜裡發出巨響。
“不好！”帶隊將領心中一緊。
刹那間，火把四起，埋伏的回軍現身懸崖頂端，滾木礌石如雨而下。
“中計了！快撤！”
但為時已晚，無數湘軍士兵慘叫著墜入深淵。這一夜，湘軍損失了整整一營精銳。
消息傳回大營，劉錦棠震怒。就在這時，轉機突然出現。原來左宗棠早已暗中派人招降回軍將領崔偉，此刻終於有了結果。
三日後，當湘軍再次發起進攻時，回軍左翼的崔偉部突然倒戈，向白彥虎的側翼發起突襲。
“崔偉反了！”回軍陣中一片嘩亂。
白彥虎氣得暴跳如雷：“全軍後撤，重整陣線！”
但大勢已去。在內外夾擊下，回軍防線開始崩潰。湘軍乘勢猛攻，連克十餘座堡壘。劉錦棠親率騎兵突擊，直插回軍心臟。新裝備的後膛槍在近距離發揮巨大威力，回軍的土槍難以抗衡。
經過整整十天的血戰，湘軍終於突破大小峽天險。峽穀中屍橫遍野，鮮血染紅了湟水。劉錦棠站在製高點上，望著滿目瘡痍的戰場，知道這僅僅是開始。西征的道路，還很長很長。
夕陽西下，湟水嗚咽著流向遠方，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慘烈戰役的悲壯。雖然左宗棠遠在蘭州坐鎮指揮，但他的戰略部署和後勤支援，為這場艱苦的攻堅戰提供了堅實保障。此刻，劉錦棠已經將目光投向西方，下一個目標——西寧城，正在等待著他們。
大小峽的血腥硝煙尚未完全散去，劉錦棠率領的湘軍主力已經如黑色的潮水般湧至西寧城下。這座始建於明代洪武年間的西北重鎮，此刻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靜靜盤踞在湟水南岸。城牆高達四丈有餘，堞垛如齒，在冬日的慘淡陽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城牆上遍布的箭孔和炮眼如同巨獸身上的傷疤，訴說著往日的戰事。
城頭上，回軍士兵緊握著手中的土槍和弓箭，目光複雜地望著城外連綿不絕的湘軍營寨。他們中有的人世代居住在這座城中，有的人是從河湟各地聚集而來的教徒，還有的則是被卷入伍的普通百姓。此刻，他們共同麵對著城外如黑雲壓城般的大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不安與決絕交織的神情。
劉錦棠勒住戰馬，遠眺著這座堅城。寒風吹拂著他戰袍的下擺，發出獵獵聲響。他剛剛收到左宗棠從蘭州發來的指令，信中的字跡蒼勁有力：”西寧城防堅固，強攻恐難奏效。可先圍而不攻，斷其糧道，待其自亂。切記愛惜將士，勿使徒增傷亡。”
“傳令各營，”劉錦棠對身旁的傳令兵道，“深溝高壘，嚴密圍困。命炮隊在城外南北兩處高地設陣，每日不定時轟擊城牆，施行疲敵之計。”
湘軍立即行動起來。工兵營的士兵們揮舞著鐵鍬和鎬頭，在凍土上挖掘出深達一丈的壕溝，設置鹿砦和拒馬。不到三日時間，西寧城就被一道連綿的防禦工事圍得水泄不通。炮隊在高地上架起二十門“震天”大將軍炮，這些由蘭州製造局新鑄的重炮，每日不定時地向城牆轟擊，巨大的爆炸聲震得城牆簌簌作響。
西寧城內，氣氛一日比一日緊張。馬桂源站在知府衙門的閣樓上，透過窗欞望著城外連綿的湘軍營寨，眉頭緊鎖。城中的糧倉雖然儲備不少，但圍城至今已有半月，存糧正在快速消耗。
“糧倉還能支撐多久？”他問身邊的馬本源，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
馬本源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最多再撐十天。而且...軍中已有怨言。一些將士認為我們不該困守孤城，應當趁還有餘力時突圍。”
馬桂源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城中街巷。他知道弟弟說得對，但他更清楚，一旦開城投降，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下場。這些年來，他們與朝廷軍隊廝殺多次，結下的仇怨早已不是簡單的投降就能化解的。
這時，一個親兵匆匆跑上閣樓，氣喘籲籲地稟報：“大人，城西有數百百姓聚集，要求開城投降……他們說家中存糧已儘，再也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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