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城外,塵土飛揚,一支雄壯的隊伍自天際線浩蕩而來。劉錦棠率領的精銳湘軍終於趕到,旌旗蔽日,刀槍如林。這支生力軍的到來,猶如給久戰疲憊的蜀軍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隊伍中運送糧草的車隊綿延數裡,滿載著米麵、醃肉、藥材,還有一箱箱嶄新的槍炮彈藥。徐占彪聞報,立即率親兵出迎。兩位將領在營門前相見,四手緊握,一切儘在不言中。
“徐將軍辛苦,”劉錦棠聲音洪亮,“左帥特命我部日夜兼程,為將軍送來糧草軍械,並助將軍一臂之力!”他指著身後的車隊,“這裡有三個月糧草,火藥五千斤,新式後膛槍一千杆,足夠支撐到破城之日。”
湘軍的到來讓清軍士氣大振。營盤中殺豬宰羊,炊煙嫋嫋,士兵們終於吃上了數月來第一頓飽飯。炊事班架起大鍋,燉肉的香氣飄散在整個營地。傷兵營裡,新到的軍醫正在為傷員換藥,帶來的金瘡藥和止痛散讓傷兵們的痛苦減輕了不少。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肅州城內已是人間地獄。八月酷暑中,肅州城牆斑駁,守軍衣衫襤褸。糧倉早已見底,戰馬宰殺殆儘,連樹皮草根都被搜刮一空。街道上餓殍載道,奄奄一息的百姓蜷縮在牆角,眼中隻剩下絕望。
更悲慘的是,易子而食的慘劇時有發生。在一個破敗的院落裡,幾個麵黃肌瘦的婦人相對無言,她們剛剛做了一生中最痛苦的決定。母親抱著枯瘦如柴的嬰兒,淚水早已流乾。巷子裡不時傳來淒厲的哭嚎聲,那是有人在為死去的親人哀悼。
馬文祿在府中踱步,麵色焦黃。他聽著城外清軍營中傳來的歡呼聲,心如刀絞。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卻絲毫未動——事實上,就連他這個統帥,也已經有三天隻靠稀粥度日了。
“大人,城中的情況越來越糟了。”親信低聲稟報,“今天又餓死了三十多人,還有幾個士兵因為搶食發生了械鬥。”
馬文祿長歎一聲,對親信道:“派人縋城而下,向徐占彪乞降吧。”他的聲音嘶啞,帶著說不儘的疲憊。
夜幕降臨,一個瘦弱的身影從城頭縋下,手持白旗,顫巍巍地走向清軍大營。這個使者是馬文祿的親信,曾經也是個彪悍的戰士,如今卻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緩兵之計!”徐占彪在帳中冷笑,“馬四奸猾,豈有真心?待其力竭,自會授首!”他斷然拒絕了投降請求,但還是讓人給使者準備了食物和飲水。
次日,徐占彪與劉錦棠商議破城之策。兩位將軍並轡而行,巡視肅州城防。這座西北重鎮城垣廣大,周長十餘裡,即便加上劉錦棠的生力軍,清軍兵力仍顯單薄,無法形成鐵桶般的包圍。西北角一帶仍有缺口,馬文祿殘部時常趁夜縋城,小股偷運糧水,甚至試圖突圍求援。
“必須徹底鎖死此城!”徐占彪語氣堅決。他與劉錦棠分兵合圍,日夜巡視,但兵力不足的困境始終無法解決。有時明明看到有小股叛軍偷運糧草,卻因兵力分散而無法及時攔截。
無奈之下,徐占彪再次八百裡加急,向左宗棠求援。信使跨上快馬,絕塵而去,帶著徐占彪的親筆信和最後的希望。
此時的左宗棠,正坐鎮西寧前線。中軍大帳內,燭火通明。左宗棠看著徐占彪的求援信,眉頭緊鎖。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肅州位置上,重重敲擊。
帳外殺聲震天,西寧戰事正值白熱化。馬桂源、馬本源、白彥虎叛回聯軍負隅頑抗,每一營兵力都關乎全局勝負。左宗棠沉吟良久,最終長歎一聲:“傳令徐、劉二將,暫緩攻城,固守待援。”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肅州城內,絕望的哀嚎日夜不息;肅州城外,徐、劉二將望眼欲穿。每天清晨,徐占彪都要登上了望台,遠眺西方,期盼援軍的到來。士兵們也在等待中變得焦躁不安,營中不時發生小規模的騷動。
直到同治十一年1872年)十二月,西寧方向終於傳來決定性捷報!左宗棠主力大破叛回聯軍,白彥虎等殘部倉皇西竄!西寧大局已定!
捷報傳到左宗棠手中時,他正在用早飯。讀完戰報,他長身而起,眼中精光四射:“傳令金順、陶生林!”
金順,這位滿洲悍將,和陶生林一起快步走進大帳。左宗棠指著地圖上的肅州:”點精兵三千,星夜兼程,馳援肅州!不得有誤!”
“嗻!”二人領命而出。
援軍如同兩股鋼鐵洪流,帶著西寧大勝的銳氣,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肅州。金順率領的騎兵先行,馬蹄聲震天動地;陶生林帶領的步兵隨後,步伐整齊劃一。這支生力軍經過連番大戰,雖然疲憊,但士氣高昂,每個人都帶著必勝的信念。
當他們的旗幟出現在肅州城外時,清軍營地沸騰了!士兵們歡呼雀躍,戰鼓擂響,號角長鳴。徐占彪與劉錦棠相視而笑,心中的巨石終於落地。
合圍完成!肅州這座西北回亂最後的、最頑固的堡壘,被來自四麵八方的清軍徹底鎖死。城牆上的守軍看到這一幕,最後一絲抵抗意誌徹底崩潰。有人甚至直接扔下武器,癱坐在地上。
最後的攻城戰開始了。數百門火炮齊鳴,炮彈如雨點般砸向城牆。碎裂的磚石四處飛濺,城牆上濃煙滾滾。在金順、陶生林生力軍的加入下,清軍從四麵八方同時發起總攻。
徐占彪親率主力猛攻東門,雲梯架上城牆,士兵們奮勇攀登。劉錦棠指揮火炮集中轟擊一段城牆,終於打開一個缺口。金順的騎兵在城外來回奔馳,射殺任何試圖突圍的叛軍。陶生林則率部攻打西門,與守軍展開慘烈的白刃戰。
馬文祿在親兵護衛下,還想做最後抵抗。但大勢已去,清軍如潮水般湧入城中。巷戰持續了整整一天,最終,馬文祿被生擒。當他被押到徐占彪麵前時,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叛軍首領,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
肅州光複!這座浴血奮戰近一年的西北重鎮,終於在漫天風雪與震天殺聲中,迎來了屬於大清帝國的血色黎明。徐占彪站在殘破的城樓上,望著滿目瘡痍的城市,百感交集。街道上,清軍士兵正在救助幸存的百姓,收拾陣亡將士的遺體。
通往新疆的大門,被無數將士的鮮血和生命,艱難地撞開了。左宗棠平定西北的戰略,終於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在這場持續數月的圍城戰中,清軍展現了頑強的意誌和卓越的戰術執行力,為接下來收複新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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