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下的漢城,景福宮裡燈火通明。朝鮮高宗李熙在康寧殿內來回踱步,手中的軍報已被揉得皺巴巴的。殿角的自鳴鐘滴答作響,每一聲都敲擊在他的心坎上。
全州失守?他猛地停下腳步,聲音因驚恐而尖利,全州可是供奉著太祖陛下的慶基殿啊!
領議政沈舜澤跪伏在地,顫聲道:陛下,全琫準的亂軍已占領全羅道首府,若不及時鎮壓,隻怕......
隻怕什麼?
隻怕三南之地都要落入亂黨之手啊!
高宗頹然跌坐在龍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上的雕龍。窗外,漢江的夜色深沉,而他的心情比夜色更加沉重。他想起十年前與閔妃在此商議開國事宜時,還曾夢想著振興這個日益衰微的王朝。
傳洪啟薰。良久,高宗終於開口,命他為兩湖招討使,即刻發兵平亂。
就在同一片夜色下,仁川港內,北洋水師的平遠艦靜靜停泊。艦長林國祥站在甲板上,望著遠處朝鮮官衙的燈火。一個身影匆匆登上舷梯,是朝鮮官員李圭白。
林艦長,敝國陛下有旨,欲借貴艦運送官兵前往全州平亂。
林國祥沉吟片刻:此事需請示袁大人。
已經請示過了,李圭白急忙道,袁大人已應允。
當夜,平遠艦的輪機艙內爐火熊熊,水兵們忙著添煤升火。洪啟薰站在艦橋上,看著八百京軍魚貫登艦。這些士兵雖然裝備著新式步槍,但個個麵帶愁容。
大人,副將低聲道,士兵們都說全羅道路途遙遠,此去凶多吉少......
住口!洪啟薰厲聲喝止,但望著士兵們無精打采的模樣,心裡也不禁打了個突。
五月十日的拂曉,全羅道黃土峴的山間還籠罩著薄霧。全琫準站在山崗上,望著山下蜿蜒行進的官軍隊伍。晨露打濕了他的衣襟,但他渾然不覺。
總大將,金道三貓著腰過來,都準備好了。
全琫準點點頭,目光仍盯著山下:記得,繳槍不殺人。
晨霧中突然響起一聲號角。官軍隊伍頓時大亂,隻見兩側山坡上湧下無數東學軍士兵。領兵官李璟鎬慌忙指揮部下迎戰,但為時已晚。
放下兵器者不殺!全琫準的聲音在山穀間回蕩。
戰鬥很快結束。東學軍繳獲六百多支新式步槍,士氣大振。當全琫準撫摸著繳獲的槍支時,不禁想起父親生前常說的一句話:這個世道,終究是要變了。
而此時,洪啟薰的招降書也送到了東學軍大營。
......爾等若能悔過自新,朝廷必當寬大處理......金德明念著招降書,忍不住冷笑,這個洪啟薰,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
全琫準卻沒有笑。他望向北方,緩緩道:你們可知道,為何朝廷能這麼快就派來京軍?
眾人沉默。
因為,全琫準的聲音低沉,有北洋水師的軍艦相助。
營帳內一片寂靜,隻有火把劈啪作響。每個人都明白這句話的分量——這場起義已經不再僅僅是朝鮮內部的事務了。
五月十九日,洪啟薰率領殘部抵達全州。原本八百人的隊伍,此時隻剩下四百七十餘人。更讓他心驚的是,東學軍的勢力已經蔓延到整個全羅道。
大人,斥候來報,亂軍采取避實就虛的戰術,我軍疲於奔命......
洪啟薰煩躁地揮退斥候,展開地圖。燭光下,他的臉色愈發陰沉。終於,他提筆寫下一封密奏:
......亂軍勢大,非借外兵不能平定......
這封密奏星夜送往漢城,但在宮廷中引起了激烈爭論。閔妃堅決反對借兵,而親日派則暗中活動。就在朝廷猶豫不決時,戰局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五月二十七日,長城郡月坪洞。全琫準站在黃龍江邊,望著對岸茂密的叢林。
都安排好了?他問身後的孫華仲。
總大將放心,主力都埋伏在江邊樹林裡。
全琫準點點頭,目光落在江麵上。江水湍急,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他想起年輕時在此垂釣的往事,那時他還是個單純的農家少年,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收成好壞。而今,他卻要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布下殺陣。
來了!哨兵低聲預警。
隻見對岸官軍逶迤而來,洪啟薰騎在馬上,不時警惕地張望。
全琫準微微一笑,對身旁的老獵戶道:放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