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就那樣尷尬地僵在半空。
恰在此時，黎裳動了一下，似乎要醒。宋宴秋心頭一慌，迅速收回手，緊緊閉上眼睛，連呼吸都刻意放得平穩，裝作從未醒過。
黎裳迷茫地睜開眼，伸手取走他額頭上早已溫熱的毛巾，隨後自然地俯身，用自己的額頭去輕貼他的，試探溫度。
她溫涼的肌膚貼上來，帶著淡淡的馨香。宋宴秋能感覺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再也無法裝睡。在她想要退開的瞬間，原本搭在身側的手倏地抬起，扶上了她的腰側，稍一用力，便將毫無防備的人攬向自己。
“呀！”黎裳低呼一聲，側臉不經意地擦過他的嘴唇——那觸感依舊有些溫熱，卻不再是昨夜駭人的滾燙。
“你放開……”黎裳臉上發熱，手撐著他的胸膛想要起身。
宋宴秋卻收緊了手臂，將她更牢地圈在懷裡，同時有些吃力地往床頭挪了挪，讓自己靠得更高些，也讓這個擁抱更舒適。他低下頭，下巴輕輕抵在她柔軟的發頂，貪婪地呼吸著屬於她的氣息。高燒初退，他的聲音沙啞乾澀，每一個字都吐得艱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黎裳……”他喚她，手臂收得更緊，“……不要走……我很想你。”
所有掙紮的力氣，仿佛都因這句虛弱而直白的告白消散。黎裳的身體軟下來，耳畔是他胸腔裡清晰的心跳聲，一聲聲，敲打在她的心尖上。她沉默許久，久到宋宴秋的心幾乎要沉下去，才終於聽到她幾不可聞的回應，帶著認命般的歎息：
“我不走，”她說，“就在這兒。”
懸著的心終於緩緩落回實處。宋宴秋閉上眼，將懷中人擁得更緊了些，仿佛抱著失而複得的整個世界。
黎裳沒再掙紮，身體卻依舊有些僵硬，像一隻警惕又貪戀溫暖的貓。
宋宴秋感受到她的順從，緊繃的下頜線條終於柔和下來。高燒退去後的虛弱感排山倒海般襲來，手臂有些發軟，他卻依舊不肯鬆開分毫，仿佛一鬆手，懷裡的溫暖和這份失而複得的親近就會煙消雲散。
“黎裳，”他又低低喚了一聲，聲音比剛才更啞，帶著劫後餘生般的疲憊，“我渴了。”
黎裳聞言，輕輕動了一下。“我去給你倒水。”她說著，手抵著他的胸膛，稍稍拉開了些許距離。
這一次，宋宴秋沒有強行阻攔，隻是目光依舊膠著在她身上，看著她起身，走到桌邊倒水。她的背影在傍晚昏黃的光線裡顯得有些單薄，頭發也有些淩亂，都是為了照顧他。
黎裳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俯身，一手穿過他的頸後，一手扶住他的肩膀，輕聲說：“來，慢點起。”
宋宴秋順著她的力道，借著她身體的支撐，有些吃力地緩緩坐起身。高燒後的虛軟讓他一陣暈眩，不自覺地便將大半重量靠在黎裳身上。她身上清淺的氣息和溫熱的體溫，比任何藥物都更讓他感到安心。
待他坐穩，黎裳才重新拿起水杯，遞到他唇邊。宋宴秋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溫水滋潤了乾涸刺痛的喉嚨，也讓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感受到她專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而他的視線，則貪戀地流連於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和因為用力扶他而微微抿起的唇。
一杯水喝完，黎裳輕聲問：“還要嗎？”
宋宴秋搖搖頭，身體依舊虛軟地靠著她，沒有離開的意思。他閉上眼，低聲道：“就這樣……靠一會兒。”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黎裳沒說話，也沒推開他。
好一會兒之後，宋宴秋才仿佛積蓄了些力氣，重新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清晰許多：“黎裳。”
“嗯？”
“你是不是氣我帶著彆的女孩參加晚宴？”
黎裳扶著他肩膀的手微微一頓，纖長的睫毛垂下去，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陰影。
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輕輕將他扶穩，然後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借著這個動作掩飾內心的波瀾。
宋宴秋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沒有錯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躲閃。他伸出手，沒有用力，隻是虛虛地覆在她拿著杯子的手背上，帶著病中特有的溫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那個女孩兒，很漂亮。”
她的話語裡沒有指責，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落寞，這比任何直接的質問都讓宋宴秋感到心疼和懊悔。
宋宴秋急切起來，趕緊解釋說：“我沒想帶女伴前去，是……沈喻說……”話一出口，又覺得失言，蒼白的臉上竟泛起一絲窘迫的紅暈，眼神也閃爍起來，像是做錯事被當場抓包的孩子。
黎裳看著他這副罕見的慌亂模樣，心中的那點落寞被疑惑取代，她輕輕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彆亂動，柔聲問：“沈喻說什麼了？”
宋宴秋避無可避，喉結滾動了一下，自暴自棄般地垂下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沈喻說……你總是若即若離，或許……或許該讓你有點危機感。”他越說聲音越小，帶著明顯的心虛，“他說，看到我身邊有彆人，你如果……如果在意，總會有點反應。”
他說完，幾乎不敢看黎裳的眼睛。這幼稚的把戲，此刻在病床前，在她溫柔的目光下，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堪。
黎裳聞言，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語氣裡帶著一絲難得的調侃：“沈喻一個情場高手，你倒是會聽他的。”
宋宴秋耳根更熱，趕緊認錯，語氣誠懇得近乎發誓：“以後都不聽了，再也不聽他胡說八道了。”他看著她，眼神濕漉漉的，帶著病中的依賴和討好。
黎裳心軟成一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躺下好好睡覺，身體要緊。”
宋宴秋順從地躺下，卻在她要直起身時，迅速拉住她的手腕。“彆走，”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不安，“就在這裡，陪我躺一會兒。”他往床內側挪了挪，空出不大的一塊位置，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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