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了。
黎裳的手心火辣辣地疼，連帶著整條手臂都在微微發顫。她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眼眶紅得嚇人，蓄滿淚水，卻死死咬著牙不讓它們掉下來。
她倔強地抬起手背，用力地、反複地擦拭著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什麼令人作嘔的痕跡，嬌嫩的唇瓣很快就被擦得通紅，甚至傳來一絲破皮的刺痛。
她抬起頭，看向被她打偏過臉去的宋宴秋，眼神裡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平靜或疏離，隻剩下一種被徹底傷害後的、冰冷的絕望和難以置信的憤怒。
“宋宴秋……”她的聲音因為剛才的掙紮和激動而嘶啞，帶著明顯的顫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宋宴秋被她用儘全力的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臉頰上迅速泛起火辣辣的刺痛。那反複擦拭嘴唇的動作，更像是一把鈍刀，在他心口來回割鋸。
他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同樣泛紅、甚至可能被擦破皮的嘴唇，心臟像是被狠狠攥緊，窒息般地疼。
他抬手，想查看她的情況，卻又立刻意識到自己早已失去觸碰她的資格，手僵硬地停在半空，然後無力地垂下。
她那帶著厭惡與痛苦的擦拭動作，像鈍器砸在他心上，讓他瞬間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此刻在她眼中的不堪。
然而，深切的後悔並非他此刻唯一的情緒，更多的是一種焦灼的迫切——他必須做些什麼來平息她的傷痛，扭轉這幾乎崩壞的局勢。
他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並非完全因為覺得自己失去資格而無力，更是因為他意識到，此刻任何貿然的觸碰都可能激起她更強烈的反感。他不能急。
手緩緩垂下，指尖蜷縮，壓下那股想要立刻將她擁入懷中安撫的衝動。
他的目光依舊緊緊鎖著她，充滿了複雜的心疼與一種迅速成型的決心。
他需要先讓她冷靜下來，也讓自己有一個更合適的姿態。
環顧四周，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與緩和：“我們……先坐下好嗎？”他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沙發，試圖為她創造一個稍顯安全、不再那麼具有攻擊性和壓迫感的空間。
他把散落在地的禮物和花拾起，沒有刻意放在顯眼處，隻是妥帖地收在了客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仿佛想先移除這些可能刺激到她的、帶著強烈目的性的符號。
自己則盤腿坐在了客廳柔軟的地毯上，試圖用降低高度的姿態來緩和彼此間緊繃的對峙。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試圖剖析過往的認真：
“紹謙哥去世後，我幫忙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你給他寫的信。等我大學畢業回國，去找過你。你剛從宿舍區出來，匆匆跑過，教導處的老師叫你你也沒聽到。那時候，我想不明白，紹謙哥為什麼選你作為資助的對象。”
“後來你考上京西大，我受邀為建築係的學生演講，你遲到了，弓著身子從多媒體教室後門進，長發幾乎擋住你所有的臉，我還是認出你了。那時候，覺得你跟綰綰一樣，總喜歡遲到，便起了心思作弄你。卻也沒能難住你。”
他的話語在此處微微停頓，似乎想強調接下來的話：
“其實，那時候，我對你就已經心動。”
然而，話語末梢那個親昵的稱呼——“綰綰”——像一根淬毒的冰刺，猛地紮進黎裳早已不堪重負的心防。
方才因他敘述往事而泛起的一絲微瀾，瞬間被更洶湧的惡心和鋪天蓋地的委屈徹底吞沒。
他所有的解釋，所有關於“心動”的追溯，在另一個女人名字出現的刹那，都變成了最虛偽的粉飾和最深切的侮辱。
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不是無聲的滑落，而是帶著滾燙的溫度和壓抑的哽咽。
她猛地蜷縮起身子，深深埋進沙發的柔軟靠墊裡，仿佛想把自己藏起來，隔絕這一切。
握著毯子的手不自覺地劇烈發抖，指節泛白。
她抬起不停顫抖的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竭力抑製的憤怒：“你彆說了！我不想聽！”
可宋宴秋看著她崩潰的模樣，眼神沉痛卻執拗，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向前傾身，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叩擊在她顫抖的心尖上：
“黎裳，你跟綰綰不一樣。”
宋宴秋看著她崩潰的眼淚和發抖的身軀，心如刀絞，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話語必須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剖開自己所有混賬的過往，也剖開他最真實的心。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更急切地、甚至帶著一絲懇求地向前，目光灼灼地鎖住她，聲音低沉而極度認真，不容置疑地打斷她的抗拒：
“你們不一樣！我之所以提到她，是因為我必須向你承認我最初那該死的、混賬的偏見和眼瞎！”
“我作弄你，起初確實是因為那可笑的‘遲到’聯想，讓我給你貼了一個輕率的標簽。但我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綰綰遲到，是帶著被人嬌縱的有恃無恐；而你那天匆匆跑進來，頭發遮住了臉，卻能看到你抱著書、指甲掐著掌心拚命記筆記的樣子——你是因為在圖書館鑽研一個模型錯過了時間，你不是習慣性遲到，你是太認真、太專注！”
“我作弄你，問你那個刁鑽的問題，想看你出醜。可你沒有像她可能會做的那樣撒嬌或生氣，你隻是愣了一秒，然後抬起頭，清晰又準確地給出了答案。那一刻，教室裡所有的光都像隻打在你一個人身上。”
“我心動的，黎裳，不是任何虛無縹緲的影子！”他的聲音愈發堅定，幾乎一字一頓，“我混淆過，愚蠢地比較過，但那隻是最初一瞬的迷霧。我很早就看清了，你和她，從骨子裡就完全不同。我後來所有的靠近、所有的在意，都是因為你，僅僅隻因為你是黎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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