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裳在她對麵落座，點了一杯最簡單的美式咖啡。是，醫生說保持良好的心態對治療很重要。
確實。李楠枝優雅地攪拌著咖啡，不過，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談談另一個重要的問題——關於宴秋的未來。
她放下銀質咖啡勺，發出清脆的聲響：你應該很清楚，宴秋現在麵臨著巨大的壓力。董事會裡有人借題發揮，公司轉型需要大量資金支持，而這一切，都需要強有力的盟友。
黎裳平靜地注視著她：李小姐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好，那我就直說了。李楠枝從手包裡取出一本支票簿，輕輕推到黎裳麵前，離開宴秋。這對大家都好。你可以開個價，我會確保你得到應有的補償。
黎裳看著那本支票簿，忽然想起昨天在醫院，宋伯父還笑著說她燉的湯比醫院的味道好多了。那些溫暖的時刻與眼前這一幕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李小姐，黎裳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感情不是交易。我對宴秋的付出，從來都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回報。
“感情？”李楠枝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仿佛在聽一個不合時宜的童話。“你以為此刻的宴秋，需要的僅僅是感情嗎？你知道董事會裡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等著看他在設計院轉型這個關口栽跟頭嗎？他需要的不是溫言軟語，是板上釘釘的投票支持，是能力挽狂瀾、穩住幾千人員工隊伍不被掏空的底氣！”
她向前傾身，目光銳利，試圖刺穿黎裳的平靜：“而這些，我能給他。李家的態度，可以決定董事會裡至少三分之一人的風向。這才是他現在最急需的東西，是能讓他真正喘息的資本。你呢？你的感情，能換來哪位董事的支持？又能拿什麼去阻止核心團隊在人心惶惶時另謀高就？”
黎裳感到一股寒意沿著脊背爬升，李楠枝的話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開了殘酷的現實。她確實無法給予這些。她能給的，隻是在宋宴秋被這些壓力折磨得疲憊不堪時，提供一個可以暫時安歇的港灣，一盞深夜歸家時等待他的燈。這份支撐，在現實的重壓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卻又……是她唯一能付出的全部。
“我給的或許微不足道，”黎裳迎上李楠枝的目光，聲音不大，卻清晰堅定，“但至少純粹。而不是像一場交易。”她看了一眼那本支票簿，它的存在本身就印證了李楠枝所代表的一切的本質。
李楠枝的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純粹？當大廈將傾，純粹的感情不過是塵埃。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是希望你能看清形勢，給自己留一份體麵。”
服務生恰好這時送來了黎裳的咖啡。她站起身，從錢包裡取出足夠的現金放在桌上：“不必等三天了，我的答案現在就很明確。這杯咖啡，我自己付得起。”
說完，她轉身離開，步伐穩定，儘管內心早已波瀾四起。李楠枝的話像釘子一樣釘在她的心裡，讓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橫亙在她與宋宴秋之間的，是怎樣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宋宴秋冥想幾日，終於還是決定實施自己的方案。他按下內部通話鍵，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果決：“讓‘未來之城’項目組的核心成員，張意賢和王總監，到我辦公室開會。”
片刻，年輕有為的建築師張意賢和經驗老道的項目總監王磊一同進來。宋宴秋轉身，目光掃過二人，直奔主題。
“豐枝地產的李楠枝總監，已經正式全麵接管‘未來之城’項目。她是營銷出身，對市場的敏感度和項目創新性的要求會極高，這對我們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他看向張意賢：“小張，你的設計方案前瞻性強，表達能力強，是向李總闡述我們設計理念的最佳人選。”接著，他看向王磊：“王總監，你經驗豐富，負責把控全流程，確保任何溝通都專業、及時、超出甲方預期。”
“我們的策略隻有一個，”宋宴秋的聲音斬釘截鐵，“集中最優資源，提供無可挑剔的專業服務，用遠超預期的方案和執行力，讓李楠枝和豐枝地產認識到，寒武紀是他們完成這個標杆項目最不可或缺、也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張意賢身上，言語間的指向性變得明確起來：“意賢，你是我們院裡最懂‘未來社區’理念，也最擅長與高知、海歸背景客戶溝通的人才。李楠枝總監欣賞有前瞻視野和專業深度的人。”他稍作停頓，讓這句話的分量沉澱下去，“由你作為主要技術接口人，我相信你能用卓越的專業素養和個人魅力，與她建立最高效、也最愉悅的溝通渠道。這比任何商務技巧都更能贏得甲方的尊重和信任。”
他最後看似重申原則，實則點明了核心意圖：“記住，我們的所有行為，都必須立足於專業。而讓李總在與我們團隊，特彆是與你的合作中，獲得前所未有的專業成就感和精神層麵的契合，就是我們鞏固合作最牢固的紐帶。除此之外，不要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和動作。明白嗎？”
“明白，宋總！”兩人異口同聲。
張意賢徹底領悟了。宋宴秋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項目經理，更是一個能“對症下藥”的“解決方案”。這項任務的深層含義，是讓他憑借自身優勢，去成為那個能讓李楠枝眼前一亮、甚至產生欣賞與好感的“替代焦點”，從而為宋宴秋化解來自李家的聯姻壓力。他眼中燃起的，不僅是專業挑戰的火焰，更是一種接受了關鍵戰術任務的決然。
周六上午，宋宴秋公寓的書房裡，氣氛並不比工作日輕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麵上切出明暗交錯的光帶。宋宴秋、黎裳，以及好友沈喻三人圍坐在一起，桌上鋪開的是宋伯父的病曆和檢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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