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秋看她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心裡那點期盼落空了，一股說不清的委屈漫上來。仿佛薑綰歌這個名字，連同她這個人，在黎裳心裡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抿抿唇，忽然就開始動手收拾起桌上還沒完全吃完的保溫盒，動作帶著點負氣的意味，低聲道：“吃飽了。”
“哎？”黎裳正吃得半飽，眼睜睜看著那盒她最愛的椒鹽蝦被蓋上蓋子，下意識咬住筷子，眼睛跟著他的動作轉，一個沒忍住，連著發出了幾聲不滿的、帶著點挽留意味的輕呼：“哎……哎……哎！”
那聲音裡帶著點被打斷享用美食的著急，和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小脾氣的不解與無奈。
宋宴秋收拾的動作因她這幾聲“哎”微微一頓，抬眼便看見她咬著筷子、眼巴巴望著食物的模樣，那點委屈忽然就被衝淡了些，心底反而泛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但他麵上仍繃著，隻是放緩收拾的速度，仿佛在等她下一句會說什麼。
見黎裳咬著下唇，一雙清亮的眸子眼巴巴地望著他手裡那盒還剩小半的椒鹽蝦，眼神裡寫滿了“我還沒吃飽”的無聲控訴。
他鬆開手，將餐盒重新推回到她麵前，唇角不受控製地揚起：
“還沒吃飽？”看著她立刻重新拿起筷子，熟練地夾起一隻椒鹽蝦，語氣裡帶著了然的笑意，“看來是真餓著了。”
黎裳正專注地剝著蝦殼，聞言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宋宴秋很自然地伸手接過她剝好的蝦殼，又為她夾了一塊煎得金黃的馬頭魚，細心地把主刺剔掉。
“在英國……”他狀似隨意地開口，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是不是都沒吃過什麼好吃的？”
黎裳正滿足地吃著鮮嫩的魚肉，聽到這話，立刻皺起了鼻子，連連點頭：“彆提了。倫敦的海鮮，不是炸魚薯條就是淡而無味的青口，難吃得很。”
她抱怨的語氣裡帶著久違的嬌嗔，“慢點吃，”他把剝好的蝦肉放進她碗裡，目光溫柔，“這些都是今早空運過來的，很新鮮。”
他仿佛能看到她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麵對著那些“黑暗料理”，皺著眉勉強下咽的樣子。
以前，她挺喜歡做飯。在國外一直吃外麵的，應該是因為住的地方不好做飯。皮埃爾對設計又有近乎偏執的執著，想必工作也忙。
他心裡泛起細細密密的疼，像是被什麼東西纏繞著收緊。沉默了片刻，他看著她專注進食的側臉，輕聲問出了盤旋在心頭許久的問題：
“畢業後，怎麼沒想著立刻回國？反而……去倫敦工作？”
黎裳正夾著一塊魚肉，聞言動作頓了頓，隨即想到現實的沉重，輕輕歎氣，語氣帶著認命般的無奈：“要還錢啊。”她沒看他，目光落在餐盒裡，“當初去謝菲爾德留學，學費加生活費，不是小數目，找趙大寶借了五十萬。”
“五十萬？”宋宴秋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被刺痛的神情，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你寧願去找趙大寶那個……那個不著調的家夥借五十萬，也不肯跟我開口？”
黎裳被他激烈的反應驚得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翻湧的痛楚和質問，她隻是微微挑挑眉，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帶著幾分難堪的凝滯。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變得輕快了些，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菜肴：“你這廚藝……倒是越來越好了。跟誰學的？”
宋宴秋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聞言，下巴微揚，眉眼間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語氣是十足的傲嬌：“這點東西，哪兒用人教？”
黎裳沒再搭話，繼續專注地享用著美食。宋宴秋也不催促，就安靜地坐在對麵看著她吃，直到她終於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
他這才起身，開始利落地收拾起餐盒。黎裳則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電腦屏幕的工作上。
宋宴秋收拾完後並未離開。反而起身走到外麵空無一人的開放辦公區，搬來一張辦公椅，徑直放在黎裳辦公桌的側前方，然後坦然自若地坐下，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接上電源，開始他的工作。
黎裳從屏幕上方瞟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畢竟“吃人手短”，此刻實在拉不下臉來趕人。她隻能在心裡默默歎口氣，由著他在這方小小的空間裡占據一隅。
辦公室裡隻剩下兩人敲擊鍵盤和鼠標的細微聲響，氣氛有種奇怪的和諧與靜謐。
直到窗外華燈初上，黎裳終於處理完手頭緊急的工作，揉了揉發酸的脖頸，開始收拾東西。她看向旁邊依舊專注的宋宴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下班了。你……一起吃飯嗎？”
宋宴秋從屏幕前抬起頭，眼底帶著一絲工作後的疲憊，但看向她時卻漾開些許暖意。他合上電腦，順勢就接了她的話，語氣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得寸進尺：“可以。想吃你做的蜜汁鬆板肉，紅燒豬蹄也行。去我那兒做？或者你那兒也行？”他報出的菜名精準地戳中了兩人過去共同生活的記憶，帶著明顯的懷念和試探。
黎裳收拾包包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他，果斷搖頭：“太晚了，做那些太麻煩。”她拎起包往外走，語氣不容商量，“附近有家小菜館，味道還行，去那兒吃吧。”
宋宴秋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但也沒再堅持，從善如流地跟上她的腳步：“行，聽你的。”
那家小菜館確實如黎裳所說，味道家常，環境也還算乾淨。兩人簡單點了幾個菜，安靜地吃完。飯後，宋宴秋自然地開車將黎裳送回了她租住的公寓樓下。
車子停穩，黎裳解開安全帶，低聲道：“謝謝你送我回來，路上小心。”
“看著你上去。”宋宴秋坐在駕駛座，溫和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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