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死寂如同凝固的墨汁。
台燈昏黃的光暈下,碎裂的純銀相框殘骸散落一地,扭曲的金屬邊緣和鋒利的玻璃碎片反射著冰冷的光,像一地破碎的星辰。照片上“林薇”那張被刻意珍藏十年的、燦爛明媚的笑臉,在玻璃裂痕下扭曲變形,最終被飛濺的碎片徹底埋葬。
顧淮深高大的身影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僵立在狼藉之中。他低垂著頭,額發淩亂地遮住了眉眼,隻露出緊抿成一條冷硬直線的薄唇和繃緊到極致的下頜。那隻剛剛砸碎相框、此刻仍在緩緩滲出血珠的手,正以一種近乎痙攣的姿態,死死地、小心翼翼地緊握著那張邊緣磨損泛黃的舊學生證。
指腹下,粗糙的塑料外殼和照片上女孩冰涼的臉頰輪廓,帶來一種灼燒靈魂般的觸感。十年尋找的錯付,十年愧疚的錯置,十年隱秘情感的寄托徹底崩塌!而那個真正在雨夜中點燃他心底微光的女孩,那個真正的林晚,卻被他親手推入冰冷的交易深淵,承受著他的冷酷、輕蔑和此刻正無情吞噬她的絕症!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悔恨如同兩座冰山,轟然撞擊在他的胸腔!五臟六腑都在劇烈地痙攣、翻滾!他猛地抬起頭!
昏黃的光線照亮了他此刻的臉。
那是一張英俊卻徹底扭曲的臉!眼底布滿駭人的紅血絲,如同蛛網般密布,翻湧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暴怒意和一種深不見底、足以將人溺斃的痛楚!飛濺的玻璃碎片在他冷峻的側臉上劃開一道細長的血痕,殷紅的血珠緩緩滲出、滾落,與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林……薇……”一個嘶啞到不成調的音節,裹挾著滔天的恨意和徹骨的冰冷,如同地獄的寒風,從他齒縫間艱難地擠出。這個名字,這個被他珍視、守護了十年的名字,此刻像最肮臟的毒液,灼燒著他的喉嚨!
欺騙!徹頭徹尾的欺騙!
那個依偎在他身邊、笑容明媚的“小公主”,那個享受著顧家無儘資源、被精心嗬護的“林薇”,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卑劣的竊賊!竊取了他對雨夜天使的感激與守護!竊取了本該屬於另一個女孩的一切!
狂怒如同失控的岩漿,瞬間衝垮了他最後一絲理智的堤壩!他需要宣泄!需要毀滅!需要讓那個竊取了他十年時光和情感的騙子,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顧淮深猛地轉身,如同被激怒的狂獅,帶著一身駭人的戾氣和血腥味,幾步衝到書桌前!他一把抓起桌上那部純黑色的定製手機,手指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機身!
他粗暴地解鎖屏幕,無視上麵可能存在的任何信息,直接調出通訊錄,手指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道,狠狠戳向一個名字——林國棟!
電話幾乎是瞬間被接通。那頭傳來林國棟帶著討好和一絲不易察覺緊張的聲音:“顧……顧先生?這麼晚了,您有什麼吩……”
“林薇在哪?!”顧淮深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裹挾著狂暴的雷霆之怒,瞬間穿透聽筒,狠狠砸在林國棟的耳膜上!那聲音裡的戾氣和殺意,濃烈得讓電話那頭的林國棟瞬間失聲!
“我……我……”林國棟被這突如其來的、仿佛來自地獄的質問嚇得魂飛魄散,舌頭打結,語無倫次,“薇薇……薇薇她在……”
“我最後問你一遍!”顧淮深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碾碎擠出,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林、薇、在、哪?!”
那強烈的、毫不掩飾的殺意,如同實質性的冰錐,隔著電話都能將人刺穿!林國棟徹底嚇破了膽,再也不敢有絲毫隱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在……在城郊……藍韻山莊療養院!a棟……a棟vip3號房!顧先生!您……”
“嘟——!”
電話被顧淮深乾脆利落地掐斷!他不需要聽任何廢話!
他捏著手機,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翻湧著毀滅一切的赤紅風暴!藍韻山莊?療養?她倒是會躲!躲在那裡,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顧家的資源,看著她的妹妹替她承受聯姻的冰冷和絕症的折磨!
該死!統統該死!
顧淮深猛地將手機狠狠摜在厚重的實木書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堅硬的機身外殼瞬間出現裂痕!
他不再停留,如同裹挾著地獄烈焰的颶風,猛地拉開書房沉重的木門,大步衝了出去!
“先生!”走廊裡值夜的女傭被他此刻的模樣嚇得魂飛魄散!男人英俊的臉上那道淌血的傷口,眼中駭人的赤紅,周身散發出的、如同實質般的狂暴殺意,讓她雙腿發軟,幾乎癱倒在地。
顧淮深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帶著一身冰冷刺骨的戾氣和血腥味,徑直衝向樓梯口!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豪宅裡如同催命的鼓點,咚咚咚地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臟上!
主臥。
冰冷的藥液依舊在滴落,維持著床上那具軀殼脆弱的生命體征。林晚的意識在藥物的麻痹下沉浮,但肺部深處那如同被砂紙摩擦般的灼痛和喉嚨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如同附骨之蛆,不斷將她從昏沉的邊緣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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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器的滴答聲在死寂中無限放大。氧氣麵罩下的呼吸沉重而艱難。吳媽蜷縮在角落的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但眉頭緊鎖,顯然睡得極不安穩,仿佛夢中也被巨大的恐懼追趕著。
突然!
“砰!!!”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樓下傳來!如同重物狠狠砸在門上!緊接著,是男人壓抑著極致暴怒的、如同野獸般的咆哮和沉重急促的腳步聲!
這巨大的動靜瞬間撕裂了房間內死水般的寂靜!
吳媽被嚇得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臉色慘白如紙,驚恐地望向門口!
林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咆哮猛地從昏沉中驚醒!心臟驟然緊縮,肺部一陣劇烈的抽痛讓她控製不住地弓起身體,發出痛苦的咳嗽和呻吟:“咳……咳咳……”
發生了什麼?!是顧淮深?!他在發什麼瘋?!
劇烈的情緒波動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林晚隻覺得一股熟悉的腥甜猛地衝上喉嚨!她下意識地死死捂住嘴,身體因為劇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嘔——!”
這一次,再也壓製不住!一大口溫熱的、粘稠的液體混合著血塊,猛地從指縫間噴湧而出!濺落在潔白的被單上,也濺在了她慘白的手腕上!
“啊——!太太!血!又咳血了!”吳媽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發出淒厲的尖叫!她連滾帶爬地撲向呼叫鈴,瘋狂地按了下去!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徹房間!
樓下,那狂暴的腳步聲和引擎暴躁的轟鳴聲由近及遠,最終消失在雨夜中。
藍韻山莊療養院。a棟vip3號房。
奢華的套房內彌漫著香薰精油甜膩的氣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設計的花園夜景,柔和的地燈勾勒出雅致的輪廓。室內溫度適宜,播放著輕柔的古典音樂。
林薇穿著真絲睡袍,慵懶地靠在柔軟的貴妃榻上,剛做完昂貴的水療護理,皮膚光滑細膩。她正漫不經心地滑動著平板電腦,瀏覽著最新一季的奢侈品目錄,嘴角噙著一絲滿意的微笑。雖然被“流放”到這個療養院避風頭有些無聊,但想到那個病秧子妹妹正代替自己在顧家那個活死人墓裡煎熬,而父親承諾的危機解除後她就能回去繼續當她的顧太太,心情便格外舒暢。
突然!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套房那扇厚重的、價值不菲的實木房門,如同被攻城錘擊中般,轟然向內爆裂開來!木屑飛濺!門鎖扭曲變形!
巨大的聲浪和狂暴的氣流瞬間席卷了整個房間!音樂戛然而止!香薰燈被震倒,精油流淌一地!
林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她猛地從貴妃榻上彈起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啊——!誰?!”
煙塵彌漫的門口,一個高大挺拔、如同地獄修羅般的身影,一步步踏著碎裂的門板走了進來。
是顧淮深!
他周身散發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冰冷戾氣和血腥味!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敞開著,露出裡麵被扯歪的領口。他英俊的臉上,那道從顴骨劃到下頜的血痕在燈光下異常刺目,血珠已經半凝固,更添幾分猙獰。最駭人的是他那雙眼睛,赤紅如血,翻湧著狂暴的怒意和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殺意,如同盯住獵物的凶獸,死死地鎖定了驚恐萬狀的林薇!
“顧……顧淮深?!”林薇看清來人,心臟幾乎停跳!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他怎麼會來這裡?!還是以這種……毀天滅地的方式?!
“你……你想乾什麼?!”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後退,身體撞在身後的矮櫃上,上麵的花瓶搖晃著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顧淮深沒有說話。他一步步逼近,沉重的皮鞋踩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卻如同踩在人心上。他周身散發的恐怖氣場讓房間裡的溫度驟降至冰點!
他停在林薇麵前一步之遙,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他緩緩抬起手,那隻骨節分明、此刻卻沾著血汙和灰塵的手,手中緊緊攥著的,正是那張邊緣磨損泛黃的舊學生證!
他將學生證舉到林薇眼前,幾乎要戳到她的臉上!照片上,那個紮著馬尾、眼神清澈倔強的女孩林晚,正無聲地注視著她。
“她,”顧淮深開口了,聲音沙啞低沉到了極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地獄深淵裡擠出來,裹挾著毀天滅地的狂怒和徹骨的冰冷,“是誰?”
林薇的目光觸及那張照片,觸及照片上那個她無比熟悉卻又刻意遺忘的麵孔,觸及顧淮深眼中那足以將她撕碎的赤紅風暴……她瞬間明白了!
完了!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毯上,渾身抖如篩糠!精心打理的卷發淩亂地貼在慘白的臉上,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剩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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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顧淮深猛地俯身,一把揪住林薇睡袍的前襟!巨大的力量將她整個人如同破布娃娃般從地上拎了起來!他的臉逼近她,那雙赤紅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灼熱的、帶著血腥味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十年前!福利院後巷!大雨!那個給我縫衣的女孩!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在耳邊!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林薇的心上!她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狂暴的殺意徹底嚇破了膽!所有的狡辯、所有的謊言、所有的僥幸心理在這一刻徹底粉碎!
“是……是林晚!是林晚!”林薇崩潰地尖叫起來,涕淚橫流,語無倫次,“是她!那個小賤人!那個沒人要的野種!是她撿了你的風衣!是她!不關我的事!顧淮深你聽我說!是我爸!是我爸讓我冒充她的!他說隻要我冒充那個雨夜幫了你的人,顧家就會對我好!就會讓我當顧太太!我……”
“閉嘴!”顧淮深猛地將她摜倒在地!力道之大,讓林薇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地上如同爛泥般瑟瑟發抖的女人,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厭惡和冰冷,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十年。
整整十年!
他被這個卑劣的女人,被那個貪婪的父親,玩弄於股掌之間!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把所有的愧疚、彌補、甚至……那點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對雨夜天使的隱秘情愫,都傾注在這個冒牌貨身上!
而真正的她……林晚……那個倔強的小女孩……
顧淮深猛地攥緊了手中的學生證,粗糙的塑料邊緣深深硌進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他眼前閃過林晚躺在病床上、咳血不止、眼神空洞絕望的模樣……想起他用鋼筆抬起她的下巴,輕蔑地說“你隻是個贗品”……想起他踩碎她的手機,冰冷宣告她的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