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的尾跡還纏著穀香,前方的光霧裡已飄來另一縷暖——不是麥芒的燥香,是混著星米甜意的粥香,像有人把剛熬好的熱粥揭了蓋,蒸汽裹著暖意,隔著光霧都能觸到掌心的溫。林晚趴在舷窗上,看見霧裡漸漸顯露出片矮矮的光屋,最前頭那間的屋頂上,飄著縷淡金的炊煙,煙絲繞著圈,像在往星艦的方向招。
“該是這兒了。”顧淮深的織網輕輕閃了下,新的字浮上來:“老灶溫粥,等蕎歸。”他指尖點向光屋旁的空地,星艦落下時,林晚先聽見了“咕嘟”聲——是灶上的粥在滾,混著木柴偶爾的“劈啪”,比任何聲響都讓人安心。
芽芽早從舷梯蹦了下去,小爪子踩著光石子路,直往飄炊煙的屋子跑。林晚跟過去時,正看見屋前的老灶邊,坐著個穿藍布圍裙的老人,手裡攥著把光木勺,正輕輕攪著灶上的光陶罐。罐口的蒸汽漫出來,在她鬢角凝了層細光,像撒了把碎星米。
“慢些,彆燙著。”老人聽見動靜,回頭笑了笑。她眼角的紋裡沾著點粥香,手裡的木勺柄上,刻著個小小的“蕎”字,勺沿還留著圈淺痕,像是用了許多年。灶台上擺著個竹籃,裡麵碼著些曬乾的星米,米粒顆顆圓實,泛著溫溫的白,籃邊還放著個布包,包上繡著株小蕎苗。
“是孫女的勺。”老人把木勺放在灶沿,指了指布包,“去年蕎說要去星洲學熬新粥,走的時候帶了這包星米,說回來要給我熬‘雲頂粥’,說那粥熬好能飄在碗裡,甜得像含了雲。”她拿起布包,指尖輕輕摸著蕎苗繡紋,“這是她小時候繡的,說以後要把我們熬粥的方子,都繡在布上,傳下去。”
顧淮深走到灶後,忽然指了指灶壁。林晚湊過去看,發現灶壁上刻著許多小記號——有的是顆星米,有的是個粥碗,最底下那行,刻著“蕎歸”兩個字,字旁邊畫著個小小的粥罐,罐口飄著縷炊煙,和此刻屋頂的煙一模一樣。“是她每次回來刻的。”老人笑著說,“去年走前刻了這個粥罐,說等她回來,要在旁邊刻上‘雲頂粥’的樣子,讓老灶也認認新方子。”
“啾——”大星靈不知何時落在了灶台上,尾巴卷著顆星米,輕輕丟進粥罐裡。米粒剛落進去,罐口的蒸汽忽然晃了晃,化成道淡影:個紮著馬尾的姑娘,正背著布包往老灶跑,手裡舉著個新木勺,喊著“奶奶!我學會雲頂粥了!您嘗嘗!”淡影裡的姑娘把勺遞過來,老人伸手去接,淡影卻輕輕散了,隻留粥香更濃了些。
林晚剛要說話,顧淮深的織網忽然亮了——新的字跳出來:“快到了,帶了星洲的蜜棗,熬粥更甜。”老人猛地站起來,手裡的布包“嘩啦”響了聲,她往路口望去,光霧裡果然冒出點微光,越來越近——是輛小光車,車鬥裡放著個新的光陶罐,罐身上畫著株蕎苗,和布包上的一模一樣。
“奶奶!”姑娘的聲音從車邊傳來,她跳下車,懷裡抱著個布包,直往老灶跑,“您看,這是星洲的蜜棗,我試了好多回,熬雲頂粥最配!”她剛把布包放在灶台上,就看見灶壁上的“蕎歸”,眼睛一下子紅了,“您還留著我刻的記號呢!”
老人沒說話,隻是把那把舊木勺遞過去。姑娘接過勺,指尖剛碰到刻著“蕎”字的地方,勺柄忽然亮了起來,和她帶來的新陶罐光混在一起,化成道暖光,繞著老灶轉了圈。光過處,灶台上的星米忽然冒了芽,轉眼長成小小的蕎苗,苗尖垂下來,把顆顆星米抖進粥罐裡。
林晚站在灶邊,忽然覺得掌心暖起來——是之前沾在手上的穀香,此刻竟化成了縷光,飄進粥罐裡。罐裡的粥“咕嘟”了聲,飄出股更濃的甜香,混著老灶的暖意,纏上了星艦的舷窗。
“織網又新了。”顧淮深碰了碰手腕。新的字慢慢浮出來:“老灶粥暖,下處有茶。”遠處的光霧裡,隱約顯露出片茶林,茶枝上掛著層細光,像剛沾了晨露,正往這邊飄著茶香。
芽芽蹦回林晚腳邊,小爪子上沾了點粥,蹭了蹭她的手。林晚把粥漬擦在圍裙上,轉頭對顧淮深笑了笑:“走吧,下一處的暖,該在茶煙裡了。”
星艦緩緩升起時,林晚回頭看老灶。老人正和姑娘一起攪粥,姑娘手裡的舊木勺閃著光,把粥香攪得滿院都是,落在光石子路上,化成小小的光粥粒。大星靈蹲在灶台上,尾巴卷著顆星米,朝他們彎了彎腰。粥香跟著風往上飄,纏在星艦的尾跡裡,像在說:彆急,下一處的茶爐上,正溫著熱的,等著呢。
光霧在身後慢慢淡去,前方的茶香卻更濃了。林晚摸了摸舷窗上的粥香痕跡,忽然覺得,那些藏在老灶、粥暖裡的守望,從來都不是等待——是用時光熬的甜,等風把人吹回來,等粥把暖留下來,等每個歸人,都能在老地方,尋到一口熱的、甜的,像從來沒分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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