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探入牆縫的瞬間,那片意料之外的空蕩,像一隻淬了冰的手,驟然扼住淩薇的喉嚨。她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心臟在胸腔裡猛地驟停,下一秒又瘋狂地撞著肋骨,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滯澀。
筆記本!那本寫滿星際符號、記錄著超越時代技術、足以將她釘在“異類”恥辱柱上的筆記本,不見了!
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脊椎往下淌,瞬間浸透後背的粗布衣衫,貼在皮膚上冰涼刺骨。她僵在原地,大腦像被投入深水的機器,短暫空白後,無數猜測像受驚的蜂群,在腦海裡嗡嗡亂撞——
張莉娜?那個眼裡隻有糧票和麵子的女人,或許會翻箱倒櫃找值錢東西,卻絕無耐心和能力察覺牆縫裡的秘密,更看不懂那些“天書”的價值,她的刻薄裡藏著的是淺薄,不是陰狠。
淩國棟?父親的疑慮像藤蔓般瘋長,可他骨子裡的怯懦像沉重的枷鎖,連直麵追問的勇氣都沒有,更彆提做出撬牆搜查這種決絕的事,他的猶豫裡藏著的是不安,不是決絕。
那麼,隻剩下最後一種最可怕的可能——顧廷錚!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淩薇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個男人像潛伏在暗處的獵豹,擁有著驚人的控製力和行動力,或許他的人早已悄無聲息地潛入過這個房間,像幽靈般取走筆記本,甚至沒留下一絲驚擾的痕跡。這種無聲的掌控,比明火執仗的搜查更讓人膽寒。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深吸三口氣,用星際時代刻進骨子裡的危機應對本能壓下翻湧的恐慌。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必須立刻評估損失,找到應對的辦法。
淩薇蹲下身,指尖像精密的探針,輕輕拂過牆縫邊緣。磚塊複位得幾乎天衣無縫,隻有在光線斜照下,才能看到幾粒被移動過的灰塵,像被風吹亂的密碼,暗示著這裡曾被打開過。沒有暴力撬動的痕跡,沒有多餘的劃痕,對方是個高手,目標明確得可怕。
她迅速起身,目光像掃描儀般掃過房間——床底的舊箱子沒被動過,桌抽屜的鎖扣完好,甚至連窗台上的灰塵都保持著原樣。對方像精準的手術刀,隻取走了筆記本,沒有觸碰任何其他東西,仿佛在無聲地宣告:我知道你的秘密,現在,遊戲規則由我定。
淩薇的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指尖摳著地麵的水泥紋路,尖銳的痛感讓她保持清醒——對方沒有立刻動手,說明筆記本上的符號暫時無法被破譯,或者他還想從她身上挖出更多秘密。她還有時間,還有周旋的餘地。但那層精心編織的“普通”偽裝,已經被撕開了一道危險的口子,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得踩著刀尖走。
晚飯的氣氛像被潑了冷水的炭火,壓抑得隻剩碗筷碰撞的單調聲響。淩薇端著碗,筷子在碗裡撥弄著米粒,卻一粒也咽不下去。胃裡像塞了塊石頭,沉甸甸地墜著,連嗅覺都變得遲鈍,聞不到玉米糊糊的香氣,隻覺得空氣裡滿是壓抑的塵埃。
張莉娜的抱怨像沒上油的磨盤,在耳邊吱呀作響,滿是對測驗成績的失望和對“浪費機會”的不滿:“考成這樣還有臉吃飯?我看那培訓班你也彆去了,省得在外麵丟人現眼,讓鄰居看咱們家笑話!”“早知道你這麼不爭氣,當初就該讓你跟我去菜市場撿爛菜葉,還能省點糧票!”
淩薇垂著眼,始終保持著沉默,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此刻,這些淺薄的抱怨反而成了她最好的保護色——一個因為考砸而沮喪怯懦的女孩,本就該是這副模樣,符合所有人的預期,也完美掩蓋了她心底的驚濤駭浪。
淩國棟坐在對麵,扒飯的動作慢得像生鏽的齒輪,眼神幾次飄向淩薇,帶著複雜的探究,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最終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像被風吹散的煙,消失在空氣裡。這個家像一個布滿裂縫的陶罐,每個人都藏著自己的心事,卻沒人願意捅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淩薇快速扒完碗裡剩下的米粒,放下筷子,聲音細得像蚊子振翅:“我吃飽了,回屋看書。”不等張莉娜反應,便起身快步走向房間。她需要獨處,需要在絕對的安靜裡,梳理出下一步的對策,哪怕隻有片刻的喘息。
身後傳來張莉娜不滿的冷哼,像一根細小的針,卻再也刺不透她此刻緊繃的神經。
與此同時,師部大樓深處,一間守衛森嚴的辦公室裡,空氣像凝固的鋼鐵,沉重得能壓垮人。
顧廷錚獨自坐在辦公桌後,台燈的光暈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暖黃的光線勾勒出他冷峻的側臉,下頜線繃得筆直,連呼吸都帶著軍人特有的沉穩節奏。桌麵上,那本從淩薇牆縫中取出的筆記本,像一塊燙手的烙鐵,攤開在最顯眼的位置。
筆記本的封麵磨得發白,紙張粗糙得能摸到纖維,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帶著幾分寒酸。可當顧廷錚的目光落在那些符號上時,這位見慣了生死、心誌如鋼的軍人,瞳孔卻不由自主地收縮,握著鋼筆的手指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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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符號,他從未見過。既不是蘇式的技術代碼,也不是美式的工程標注,更不是國內任何一本教材裡的文字。它們結構複雜而優美,線條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邏輯感,排列組合間,構成了一幅幅他無法理解的圖表、公式,甚至還有三維結構的推演,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密碼。
偶爾穿插其間的幾個漢字和數字,像是隨手寫下的標注,“能量回路優化”“相位偏移補償”“Λ7型合金熱處理曲線”,每一個詞都指向他認知之外的領域,既陌生又隱約透著高深莫測的技術感。他甚至能從一幅看似雜亂的結構圖裡,隱約辨認出類似機械傳動的軌跡,卻又比現有最精密的機床結構複雜百倍。
顧廷錚的指尖輕輕劃過紙麵,觸到那些微微凹陷的筆跡,能想象出書寫者當時的專注。他低聲念出那些能辨認的詞句,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震驚——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女孩,甚至不是這個時代任何一個頂尖工程師能接觸到的知識!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幅極其複雜的結構圖上在他眼中更像某種奇異機械的局部),線條精準得像用儀器繪製,每一個節點的連接都透著嚴謹的邏輯。懷疑像被點燃的火焰,瞬間燒遍全身——這個淩薇,身上藏著的不是小聰明,而是足以撼動現有認知的巨大秘密,這本“天書”,就是鐵證。
可她到底是什麼人?敵特?不可能,她的年齡和經曆都經得起推敲,而且這些知識遠超當前敵對方的技術水平,沒人會派一個掌握如此核心機密的“特工”潛伏在後勤家屬院。天才?什麼樣的天才能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掌握一套完全自成體係、超越時代的知識符號?
顧廷錚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手指輕輕揉著眉心。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唯一合理的解釋,在他腦海裡漸漸清晰,讓他甚至覺得有些荒謬——這個女孩,或許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
顧廷錚睜開眼時,眼底的震撼已被深沉的冷靜取代。事情的發展,早已超出他最初的預料——他原本隻是懷疑一個或許得到過隱秘傳承的女孩,卻沒想到挖出了一個可能顛覆認知的秘密。
這本“天書”的價值無法估量,一旦公之於眾,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可能引來不必要的覬覦;可隱藏這個秘密的風險同樣巨大,淩薇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她的存在會帶來什麼。
上交?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否決。一旦上交,淩薇的命運將徹底脫離掌控,她可能會被當成“異類”研究,也可能被嚴密看管直至消失,而這本“天書”的價值,或許會在層層上報中被曲解、被浪費。更重要的是,一種屬於獵人對獨一無二獵物的占有欲,讓他下意識地排除了這個選項——他要親自解開這個秘密,親自掌控這顆“特殊”的棋子。
顧廷錚拿起內部電話,指尖在撥號盤上停頓片刻,最終按下了秘書辦公室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通知修理所培訓班,下一階段增加野外設備維護實操課程,地點選在西山訓練基地附近,名單和具體時間我稍後發給你。”
“是,團長!”電話那頭傳來清晰的應答聲。
“另外,”顧廷錚頓了頓,語氣緩和了幾分,卻依舊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後勤科淩國棟同誌近期在緊急運輸任務中表現突出,組織上考慮到他家住房緊張,特批一套師部家屬院核心區域的平房,帶獨立小院。這件事你親自去辦,低調處理,明天就把手續辦好。”
掛掉電話,顧廷錚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筆記本上。燈光下,那些陌生的符號仿佛在跳動,像在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場關於秘密的博弈,將進入新的階段,而淩薇,再也沒有退路。
兩天後,一張蓋著鮮紅公章的調令,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淩家狹小的房間裡。
後勤科的王科長親自上門,臉上堆著熱情的笑,手裡捧著調令和鑰匙,聲音洪亮得能穿透牆壁:“淩國棟同誌,恭喜啊!組織上充分肯定你的工作,考慮到你家住房緊張,特意批了套核心區域的平房,帶獨立小院,明天就能搬進去!這可是科長級以上乾部才有的待遇,你可得好好感謝組織的關懷!”
淩國棟拿著調令的手不停發抖,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他反複確認著上麵的字跡,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張莉娜更是激動得語無倫次,手舞足蹈地圍著王科長轉,嘴裡不停說著“謝謝組織”“謝謝領導”,眼角的笑紋堆得像盛開的菊花,完全沒注意到丈夫眼底的不安。
淩薇站在角落,臉上努力擠出和他們一樣的“驚喜”,嘴角卻控製不住地發僵。她太清楚這“天上掉餡餅”的背後藏著什麼——核心區域的獨立小院,看似是優待,實則是顧廷錚為她量身定做的牢籠,那裡視野開闊,便於監控,她的一舉一動都將暴露在對方的視線裡。
這是陽謀,是顧廷錚用“組織關懷”做外衣,將她牢牢綁在身邊的手段。在全家的狂喜和“組織命令”麵前,任何拒絕都會顯得異常可疑,甚至可能引來更直接的控製。她沒有選擇,隻能接受。
接下來的一天,淩家陷入了搬家的混亂。張莉娜忙著打包鍋碗瓢盆,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淩國棟則默默收拾著舊家具,眉頭始終沒有舒展。淩薇也動手整理自己的東西——幾件洗得發白的衣服,幾本舊課本,少得可憐的物品很快就收拾妥當。
就在她準備合上舊課本時,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從書頁間滑落,掉在地上。淩薇彎腰撿起,指尖觸到紙張光滑的質感,心裡咯噔一下——這不是她的紙。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打印的字,字跡冰冷無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新居書房,左起第三本書。閱後即焚。——顧】
淩薇的手指猛地攥緊,紙條在掌心皺成一團,邊緣的紙纖維硌得指尖生疼。她抬起頭,望向窗外那片即將成為“新牢籠”的家屬院方向,眼底閃過一絲決絕的冷光。
新的戰場已經劃定,新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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