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深處的小會議室,像被隔絕在喧囂之外的獨立空間。厚重的隔音門關上的瞬間,外界的機器轟鳴、人聲嘈雜被徹底隔絕,隻剩下空氣裡彌漫的、近乎凝固的嚴肅。橢圓形會議桌泛著冷硬的木紋光澤,桌上的白瓷茶杯裡,熱氣嫋嫋升起,卻暖不透這滿室的疏離與審視。
七八個人圍坐桌旁,像棋盤上錯落有致的棋子,每一顆都藏著不為人知的“使命”。李書記和王副主任坐在兩側,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卻時不時瞟向主位,像在觀察局勢的旁觀者。主位上,頭發銀白的老者身著中山裝,脊背挺得筆直,雖一言不發,周身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一座沉默的山峰,壓得人不敢輕舉妄動——淩薇一眼便知,這是能拍板定調的核心人物。
另一側,華清大學的陳教授戴著金絲眼鏡,指尖輕輕摩挲著筆記本邊緣,儒雅的氣質下,目光卻像精準的探針,時不時掃過淩薇,帶著探究的意味。穿軍裝的技術軍官則全程緊繃著臉,肩章上的星徽在燈光下閃著冷光,雙手交握放在桌前,像隨時準備出鞘的劍,透著不容侵犯的銳利。
最讓淩薇警惕的,是那位看似年輕的記錄員。他握著鋼筆的手穩定得像機械臂,筆尖在紙上滑動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可那雙銳利的眼睛,卻像隱藏在暗處的攝像頭,將每個人的表情、每句話的語氣都牢牢捕捉,沒有遺漏分毫。淩薇心中了然——這哪裡是什麼“研討會”,分明是一場為她量身打造的“資格答辯”,而這位記錄員,就是這場答辯最嚴苛的考官。
李書記簡單的開場白剛落,陳教授便直接切入正題,沒有半句多餘的寒暄,像按下了考試的“開始鍵”。
陳教授的聲音平緩卻有力,像在展開一幅未來技術的藍圖。他從國際計算機發展的主流方向說起,大型機的集成化、小型機的探索、半導體對電子管的替代,每一個詞都精準地踩在時代的前沿,像在測試淩薇的“知識邊界”。
“……半導體材料的提純精度不足,光刻工藝的分辨率卡在微米級難以突破,體係架構的設計還在沿用老舊思路,更彆提指令集的優化了。”陳教授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對技術瓶頸的無奈,目光卻突然鎖定淩薇,像探照燈照亮了黑暗中的目標,“淩薇同誌,你在材料、機械領域都有獨到見解,對計算機的未來趨勢,不妨說說你的看法?”
這個問題,像一張看似寬鬆卻布滿陷阱的網。說得太淺,會被質疑“名不副實”,辜負之前積累的信任;說得太深,又會像暴露在陽光下的秘密,引來對知識來源的窮追不舍。淩薇的大腦飛速運轉,像高速運轉的齒輪,瞬間製定出“安全應答策略”——以現有信息為基石,用邏輯推演作支撐,隻給方向,不談細節。
她微微欠身,姿態謙遜得像求學的學生:“陳教授您太客氣了,我對計算機領域隻是一知半解,全靠平時看些國外期刊摘要和公開報道,談不上‘見解’。”先將自己定位成“信息接收者”,切斷“知識創造者”的嫌疑。
“不過,”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穩,“從現有技術基礎來看,短期內想突破硬件瓶頸確實困難。或許我們可以換個思路,從軟件和算法上找突破口?比如把常用的計算步驟整理成標準模塊,像蓋房子時提前預製好磚塊,既能減少重複勞動,也能降低出錯概率。”這個想法貼合實際,又在現有認知範圍內,安全得像走在平坦的大道上。
談及長遠方向,淩薇的目光掃過眾人,像在確認每個人的反應:“半導體肯定是繞不開的關鍵。我覺得可以集中力量,先攻克一兩種核心半導體材料的提純工藝,還有光刻技術的精度提升——就像做菜得先把食材選好、處理乾淨,後續步驟才能順利推進。”她用“做菜”的樸素比喻,將“光刻”這種超前概念悄悄包裝,既傳遞了關鍵信息,又不會顯得突兀。
最後,她拋出一個更大膽卻仍在合理推測內的想法,聲音輕了些,像在提出不成熟的建議:“不知道……不同計算機之間能不能簡單連接起來?哪怕一開始隻能傳少量數據,對於需要大量計算的項目,說不定也能幫上忙?”這隱晦指向的“網絡雛形”,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顆小石子,既不會掀起驚濤駭浪,又能展現出超越常規的思考。
全程沒有使用任何超越時代的術語,所有觀點都基於“邏輯推演”和“公開信息”,淩薇像在刀刃上跳舞,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安全”與“價值”的平衡點上。
“淩薇同誌,”軍裝軍官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打破了短暫的平靜,“你說的半導體、光刻,歐美現在也還在摸索,相關技術細節都是高度機密。你所謂的‘國外期刊’,具體是哪幾本?哪篇文章提到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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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戳淩薇的軟肋!劉啟明之前的調查顯然沒停,早已注意到她知識體係的“異常”,此刻不過是借軍官之口,拋出致命一擊。
淩薇的心臟猛地一緊,卻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窘迫,像被問住的學生:“具體期刊名稱我記不太清了……主要是我愛人顧廷錚同誌,以前偶爾會帶回來一些內部編譯的《國外科技動態》,上麵有零星的摘要和趨勢分析。我記性比較好,看了就記在心裡,平時沒事就琢磨,把這些碎片信息拚在一起,可能很多想法都不成熟,讓首長見笑了。”
她將所有“異常”都推給已故的顧廷錚,利用“死無對證”的優勢,又用“記憶力好”“愛琢磨”作為補充,像給秘密穿上了一層保護衣。同時,她姿態放得極低,既表達了尊重,又巧妙化解了“知道太多”的嫌疑。
軍裝軍官盯著她看了幾秒,目光銳利得像要穿透她的偽裝,可淩薇的表情坦然中帶著一絲緊張,自然得沒有任何破綻。就在這時,那位一直沉默記錄的年輕專家突然停下筆,抬起頭,眼神裡帶著審視:“淩薇同誌,你對非歐幾何和圖論,有了解嗎?”
這個問題像突然拐進的岔路,看似與計算機無關,實則是更隱蔽的“知識測試”——非歐幾何和圖論遠超普通工程師的知識範圍,若淩薇能回答,必然暴露更深的知識儲備;若答不上來,則符合她“工程應用層麵”的能力畫像。
淩薇立刻露出茫然的神情,搖了搖頭,語氣誠懇:“對不起,您說的這些我沒接觸過。我的數學水平,也就夠應付工程上的計算,再高深的理論就不懂了。”她果斷示弱,像在劃定清晰的“知識邊界”,徹底切斷進一步試探的可能。
研討會結束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幾位專家沒有給出任何明確評價,隻是客氣地與淩薇道彆,可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像在醞釀著什麼重要的決定。
淩薇剛走出會議室,門內便陷入了沉默。銀發老者率先開口,聲音低沉得像醞釀著風暴:“怎麼樣?”
年輕的記錄專家合上筆記本,指尖輕輕敲擊著封麵,沉吟道:“很奇怪。她的回答太‘精準’了——既符合她‘軍屬+愛好者’的身份,又能提供有價值的方向,全程沒踩任何雷區。可正是這種‘精準’,反而透著不自然,像提前知道我們的考察範圍,故意控製著輸出的尺度。”
他頓了頓,補充道:“她對計算機發展的理解,不是零散的知識點,而是有體係的邏輯框架,這絕不是靠看幾篇摘要、自己琢磨就能形成的。但……沒有證據。所有回答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釋,挑不出硬傷。”
陳教授點了點頭,語氣裡帶著一絲欣賞:“不管知識來源如何,她的思路確實有啟發性,比很多專門研究計算機的研究生都清晰。現在正是缺技術人才的時候,這種能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很難得。”
“背景審查不能停。”軍裝軍官的聲音依舊嚴肅,“顧廷錚接觸過的所有資料渠道,都要重新查,包括他生前的同事、看過的文件。另外,要加強對淩薇的保護和觀察,明麵上的人撤下來,換隱蔽的,彆讓她察覺。”
銀發老者沉默片刻,最終拍板,語氣帶著權衡:“結論:價值大於風險。先把她放在非核心但重要的技術崗位上,給她項目,看她的真實能力和目的。同時,繼續查,一定要搞清楚她的知識來源。”
會議室裡的決定,像看不見的絲線,悄然改變著淩薇的處境——她暫時通過了考驗,卻也被更嚴密地“關注”著。
回到宿舍,淩薇卸下所有偽裝,疲憊感像潮水般湧來。那場看似平靜的研討會,每一句話都像在走鋼絲,耗費了她太多心神。她靠在門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反複回放著專家們的每一個問題、每一個眼神,確認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指尖無意識地觸到胸口的星輝石,那熟悉的微弱溫熱再次傳來,比之前更清晰!緊接著,一股極其短暫卻強烈的悸動,像電流般竄過指尖——星輝石在回應!
淩薇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起來。她快步走到桌前,將星輝石放在掌心,集中精神去感知。模糊的意象在腦海中閃過:高頻震蕩的波紋、規律跳動的電磁場、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能量波動……這些畫麵轉瞬即逝,卻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的思緒。
高頻震蕩?強電磁場?淩薇的大腦飛速運轉,像在翻閱研究所的地圖——雷達測試場!大功率通訊基站!還有……那些用於材料測試的特殊設備!這些地方都符合“強能量場”的特征,或許就是能讓星輝石快速恢複能量的“源泉”!
興奮像火苗般在心底燃起,可很快又被冷靜澆滅。那些地方都是研究所的核心區域,戒備森嚴,不是她能隨意靠近的。想進去,要麼需要更高的保密權限,要麼需要合理的理由,而這兩者,她現在都沒有。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遠處山巒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淩薇握緊掌心的星輝石,感受著那微弱卻堅定的悸動。新的目標已經出現,卻也意味著更艱難的挑戰。她不知道,這條路的儘頭是希望,還是更深的陷阱,但她彆無選擇——為了星輝文明的使命,為了找到方舟的線索,她必須繼續向前,在迷霧中闖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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