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薇的意識像墜入深海的殘葉,在無邊的黑暗與刺骨的冰冷中起起伏伏。劇痛是這片黑暗裡唯一的錨點,從碎裂的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把肺葉撕裂,帶著鐵鏽味的血氣堵在喉嚨口,連咳嗽都成了奢侈的折磨。死亡的寒意已攀上指尖,如同細密的蛛網,正一點點收緊,要將她最後的生機徹底裹纏、吞噬。
就在意識即將溺亡的刹那,一層若有似無的能量護盾悄然將她包裹。那護盾沒有暖意,卻帶著機械齒輪般的精準與堅韌——它像一位沉默的衛兵,將外部肆虐的能量餘波、滾燙的沙礫與呼嘯的風沙統統隔絕在外,隻留下一片近乎真空的安寧。護盾表麵泛著淡藍色的微光,每一次外部衝擊傳來,微光便會漾起圈圈漣漪,如同湖麵遭遇石子,卻始終不曾破裂,穩穩托著她瀕死的軀體,仿佛在守護一件不可替代的珍寶。
是那艘第三方飛船——此刻該稱它為“守望者”了。
它已執行完金屬板燃燒前傳遞的最終指令,將“保護原初密鑰載體”刻入最高優先級程序。高空之上,這艘灰色巨艦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懸停在羅布泊上空,艦體表麵的六邊形凸起飛速轉動,蜂巢狀武器口閃爍著冷冽的光。喀爾拉克後續艦隊的攻擊如同暴雨般襲來,淡紫色的等離子光束、拖著焰尾的高爆導彈,卻全被“守望者”的防禦係統精準攔截——有的被無形力場偏轉,墜入戈壁炸起衝天沙浪;有的被能量束直接湮滅,在半空化作細碎的光粒。偶爾有漏網之魚撞上護盾,也隻激起幾縷漣漪,連撼動其分毫的力氣都沒有。
“守望者”的攻擊不再是之前審判般的漠然,而是多了種手術刀式的高效與冷酷。它的目標清晰:所有試圖靠近淩薇所在區域的威脅,都被列為“清除對象”。那團被星輝核心重創的黑色陰影,此刻像受傷的野獸般在半空扭曲,發出不甘的嘶鳴,體表的人臉因憤怒而猙獰。它幾次想繞開“守望者”的火力網,一邊覬覦著地上垂死的淩薇,一邊妄圖衝向那道正在緩緩縮小的空間裂隙,卻每次都被“守望者”的力場束逼退——那些無形的能量如同鋒利的刀刃,不斷切割著它稀薄的軀體,讓它的氣息愈發萎靡。
一場超越人類認知極限的攻防戰,就在羅布泊的夜空下無聲上演。沒有震天的呐喊,隻有能量碰撞的“滋滋”聲、陰影扭曲的嘶鳴,以及“守望者”飛船機械運轉的低頻嗡鳴,構成一曲冰冷而激烈的死亡交響。
詭異的僵持被一陣破空聲打破。
天際線處,幾架塗著華夏軍徽的戰機衝破漫天沙塵,機翼下的導彈發射架泛著冷光,身後還護衛著三架運輸直升機,螺旋槳卷起的沙霧如同黃色的洪流,不顧一切地向著羅布泊核心區域飛來!
是顧廷錚!他在基地勉強穩住局勢——擊退殘餘的“影子”叛亂分子、安置好傷員後,便立刻集結了所有能動用的空中力量,甚至親自坐上領航戰機的副駕駛位,不顧參謀“太危險”的勸阻,執意帶隊前來。
戰機座艙內,顧廷錚緊握著操縱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透過舷窗,他看到了懸停的灰色巨艦,看到了那團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陰影,看到了空中不斷湮滅的喀爾拉克戰艦殘骸,更看到了下方被淡藍色光罩包裹、生死不明的淩薇。他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沙啞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遍所有機組:“所有單位注意!避開灰色飛船的火力範圍!首要任務是地麵救援!戰機編隊負責火力掩護,吸引黑影注意力!直升機尋找機會迫降!”
他比誰都清楚,人類的武器在這些超文明存在麵前,或許就像玩具槍般可笑。但他不能退——淩薇還在下麵,那些為守護這片土地犧牲的戰士,還在等著一個結果。
戰機編隊立刻執行命令,呼嘯著衝向黑色陰影,空對空導彈拖著白色的尾跡,如同利劍般射向目標。儘管導彈在接觸陰影的瞬間,就被它體表的黑霧吞噬,連一絲波瀾都沒激起,卻還是成功激怒了這頭巨獸。黑色陰影分出一部分力量,幻化出數條粗壯的陰影觸手,如同毒蛇般抽向戰機編隊!一架戰機躲閃不及,機翼被觸手擦過,瞬間被腐蝕出幾個大洞,冒著黑煙墜向戈壁,駕駛員甚至來不及發出求救信號。
人類的介入,如同投入巨獸戰場的一顆石子,看似微不足道,卻悄然改變了戰局的平衡。“守望者”的運算核心似乎瞬間評估了新的局勢——它沒有選擇幫助人類,而是趁機加強了對黑色陰影本體的壓製力場,數道更凝實的能量束同時射向陰影,讓它的軀體再次被撕裂出幾道缺口。與此同時,一道纖細的牽引光束從“守望者”底部射出,緩緩落向淩薇,顯然是想將她直接拉入飛船內部——這是目前最安全的保護方式。
沒人注意到,淩薇懷中那枚裂紋遍布、光芒徹底熄滅的星輝石,其核心深處,一點微弱的傳承星光正悄然閃爍。那星光如同風中殘燭,卻異常堅韌,它感應著外界激烈的能量碰撞,感應著淩薇瀕死的生命信號,更感應著腳下大地深處,那道同樣瀕臨熄滅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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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百米處,塌陷的石窟內,原本微弱的生命信號正逐漸減弱。那位星輝文明的幸存者——艾拉?星辰之歌,她的生命之火已燃至儘頭,但她殘存的意識,或者說流淌在血脈中的星輝傳承,卻與淩薇體內的星光產生了最後的共鳴。一點乳白色的微光,從石窟深處滲透出來,無視岩層的阻隔,如同涓涓細流般緩緩向上,穿過滾燙的沙層,融入“守望者”布下的能量護盾,再悄無聲息地鑽入淩薇的心口,最終彙入那枚布滿裂紋的星輝石中。
這不是能量的補充,更像是一場跨越萬年的接力——是信息的傳承,是血脈的延續,是一位幸存者對繼承者最後的托付。
淩薇的意識被拉入一場漫長而悲傷的夢境。
她不再是旁觀者,而是化身為星輝文明的一員,親身經曆了那場萬年前的末日之戰。
她“感受”到星艦“逐光者”被撕裂的劇痛——艦體外殼如同紙張般被撕碎,能量核心爆炸的熱浪灼燒著每一寸金屬,戰友們的慘叫聲、武器的轟鳴聲在耳邊回蕩。她“看到”艦長站在指揮台前,背後是不斷坍塌的天花板,手中緊握著一枚暗銀色的金屬板正是後來的“守望者”信標),眼中沒有恐懼,隻有決絕。在星艦即將撞上“收割者”戰艦的前一秒,他按下了彈射按鈕,將信標連同文明的火種一起送入深空,口中還喃喃著:“一定要……找到‘搖籃’……守護希望……”
更多關於“搖籃”的碎片信息湧入腦海:地球所在的太陽係,並非普通的星係,而是一個被古老文明設下屏障的“隔離區”——它既是“搖籃”,孕育著可能對抗“收割者”的希望;也是“牢籠”,阻止內部的危險存在逃離,避免災難擴散。而星輝石這類“鑰匙”,正是啟動“搖籃”屏障、控製核心功能的關鍵。
她還“看到”了艾拉的記憶碎片:艾拉是“逐光者”的導航官,也是星輝皇族的遠支血脈,臉上總帶著溫和的笑容,擅長用星辰的軌跡預測航線。星艦墜毀時,她躲進休眠艙才勉強存活,卻因重傷和萬年的孤寂,記憶逐漸破碎。她唯一記得的,是艦長的囑托——絕不能讓“鑰匙”落入“收割者”手中。這些年,她一直守在石窟裡,用殘存的力量維持著星艦殘骸的能量屏蔽,直到感知到淩薇身上的星輝石氣息,才燃起最後的希望。
夢境的最後,艾拉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她站在一片璀璨的星海中,對著淩薇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將自己僅存的、最純淨的星輝血脈本源,化作一點不滅的星光,輕輕推向淩薇:“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守護‘搖籃’……阻止‘門’……”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淩薇的意識深處!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如同從溺水的窒息感中掙脫,胸口的劇痛依舊鑽心,但渙散的眼神卻瞬間凝聚!她緩緩睜開眼,視線雖然模糊,卻多了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艾拉的記憶、“搖籃”的秘密、“收割者”的威脅,像一幅幅清晰的畫麵,刻在了她的腦海裡。
一種沉重的責任壓在心頭,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她終於明白“守望者”為何轉變立場——它接收了古老造物主的最終指令,將“守護鑰匙、保護搖籃”列為最高優先級;也明白黑色陰影的真正目標——它要的不是毀滅,而是奪取“鑰匙”,徹底開啟“門”,讓背後的“收割者”降臨,吞噬整個太陽係。
地下石窟中,那道微弱的生命信號,徹底歸於寂滅。艾拉的使命,終於完成。
空中的戰局因人類的介入變得更加混亂。
顧廷錚的戰機編隊已損失兩架,剩下的戰機也隻能勉強躲閃陰影觸手的攻擊,卻依舊咬牙堅持著——他們的犧牲並非毫無意義,至少成功牽製了黑色陰影的一部分注意力,讓“守望者”有機會加強壓製。三架運輸直升機冒著密集的能量亂流,試圖在淩薇附近迫降,螺旋槳被能量餘波掃過,機身劇烈晃動,卻始終沒有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