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九悄然飄到了王禮微身邊,柔和的光芒像掃描儀般籠罩著他的魂體。
幾秒鐘後,零三九飛回瀧川身邊,貼著她的耳朵,略帶興奮的低語:
“二次分析確認,核心情緒峰值,是喜。強烈且純粹!宿主,放那個竹葉進去咖啡!”
瀧川正慢悠悠地搖著磨豆機,聞言動作一頓,挑眉瞥了零三九一眼,眼神裡帶著點你確定的詢問。
零三九的光芒急促閃爍了兩下,像是在用力點頭:“數據支持,試試!”
瀧川看著王禮微依舊死死盯著黑盒子,魂體波動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行啊,聽你的。”
她放下磨好的咖啡粉,轉身從吧台下方一個青瓷小罐裡,用銀質小勺舀出一點點近乎透明的翠綠色粉末。粉末細如微塵,散發著微帶苦意的竹葉清香。
她將這撮竹葉粉,均勻地撒在剛剛磨好的深棕色咖啡粉上,接著,瀧川拿出一個細長的玻璃虹吸壺。她點燃酒精燈,壺的水被加熱,蒸汽推動著熱水順著玻璃管上升,浸潤了上壺的咖啡粉與竹葉粉的混合物。
深褐色的液體開始翻湧,空氣中除了原本的咖啡焦香和草木香,又融入了那股獨特的竹葉清氣。
整個衝泡過程如同某種儀式,安靜而專注。
王禮微的注意力從黑盒子到呆呆地看著那些火焰。
片刻後,瀧川熄滅酒精燈。下壺的真空將上壺萃取完成的咖啡液緩緩吸回,最終在透明的下壺中沉澱成一汪深琥珀色的液體。
她將咖啡小心地倒入一個素白的瓷杯中,推到吧台邊緣,對著王禮微做了個“請”的手勢。
“嘗嘗看,”瀧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本店特調,獨此一份。”
她倚著吧台,手指輕輕點著杯壁,介紹道:“這杯咖啡呢,講究前調、中調、後調。”
“前調,是高山雲霧咖啡豆的醇厚焦香,帶著一絲野性。”
“中調是安魂草的清雅和竹葉粉的微苦清氣交織。”
“後調,”她頓了頓,看著王禮微,“會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回甘,像是記憶深處最乾淨的那點甜。”
王禮微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前中後調,對他這個年代的鬼魂來說太過陌生。
他隻看到瀧川姑娘鄭重其事地做了一杯看起來很特彆的像是藥汁的東西給他,他捧起那杯咖啡,心想既然是恩人所賜,再苦也得喝下去,於是心一橫,學著以前喝茶的樣子,打算一口悶掉。
混合著極致焦苦和草木清苦的液體猛地灌入口腔。
“噗,咳咳咳!!”
王禮微差點把魂體都咳散了,那味道簡直比他在世時喝過最苦的湯藥還要猛烈十倍,苦澀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嗆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青灰色的臉皺成一團,痛苦地扭曲著。
瀧川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帶著點促狹:“哎呀呀,慢點喝嘛。零三九說你核心情緒是喜,怎麼苦成這樣?看來你的喜,還不夠純粹,不夠甜啊?”
王禮微被苦得說不出話,隻能拚命搖頭擺手。好半天才緩過氣,臉上還帶著被苦到的餘悸。
他看著瀧川促狹的笑容,又看看那杯還剩大半的苦藥,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朵花
一支已經乾枯,形態卻依舊保持完好的花。
雖然失去了鮮活時的柔嫩,卻倔強地維持著盛開的姿態,它被保存得極好,連一絲破損都沒有,顯然被主人用儘了心力嗬護。
王禮微雙手捧著這支枯敗的梓花,青灰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之前的痛苦和激動都被這溫柔取代。他抬起頭,看著瀧川,聲音依舊飄忽,卻帶上了一種奇異的平靜:
“姑娘,您說得對。不怕苦的不是我。”他頓了頓,目光溫柔地落在那支枯花上,仿佛在看一個沉睡的愛人。
“是它。”
“這喜是它的。”
瀧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她看著那支被王禮微視若珍寶的枯花,又看了看吧台上那個漆黑盒子,最後目光落回王禮微那雙盛滿溫柔,哀傷的眼眸。
她沉默了。咖啡館內隻剩下草木香爐裡嫋嫋升起的細煙,以及那杯咖啡散發的複雜而苦澀的餘韻。
過了許久,瀧川輕輕地、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伸出手指,沒有去碰那支花,她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仿佛穿透了時空。
她的聲音很輕,如同歎息,:
“煙花三月的陽城,那個地方,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月深莫近蘇家院,蘇家公子顏勝仙。”
......
陽城。那個名字本身,在王禮微的記憶裡,就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陰鬱濕氣。
關於蘇家少爺蘇笙的傳聞,像藤蔓一樣纏繞著這座城。
人們竊竊私語,說他美得不像凡人,也邪得不像活人。他們說,月夜下的蘇笙是勾魂的妖魅,尋常人靠近不得,否則輕則大病,重則失魂。
十五歲的王禮微,正是好奇心壓過恐懼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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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悶熱的黃昏,雷聲在雲層裡滾動,他像著了魔,憑著少年人的膽氣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找到蘇家後院的矮牆,看見了一個隱秘的狗洞。
“少爺,我們真的要去看麼?”小廝聲音發顫,“老爺,不讓您出門的。”
“就去。”王禮微叉著腰,地壓低聲音,“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呀。”
“咱們真的去嗎?”
“少廢話,你不去,以後本少爺乾什麼都不帶你,你就說你去不去?”
“去!”
他們熟門熟路地像兩隻小耗子般鑽了進去。
“少爺,待會要下雨了。”
“馬上就好。”
蘇宅很大,空寂得嚇人。雨水打在芭蕉葉上,劈啪作響,掩蓋了他細微的腳步聲。
兩人躲躲藏藏,竟然失散了。
循著隱約的水聲和暖光,他摸到了一處偏院廂房。窗紙透出朦朧的光暈,映著一個修長身影。
一輪蒼白的冷月懸上中天,給庭院灑下清冷的銀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