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王禮微舔濕了手指,在那薄薄的窗紙上戳了一個小洞。
隻一眼,少年王禮微的呼吸就停滯了。
屋內陳設奢華豔麗,氤氳的水汽中,薄紗屏風後隱約可見一個身影背對著他,浸在寬大的浴桶裡。墨色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象牙般光潔的背上,水珠沿著優美的肩頸線條滾落。
隻見那沐浴之人伸出纖纖玉指,指尖沾著水珠,正細細梳理著肩頭的發絲。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極愉悅的事,微微側首,抬眸望向虛空,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那側臉的弧度,在昏黃的燭光下,精雕玉琢,美得驚心動魄,足以讓傳聞中所有傾國傾城的花魁都黯然失色
毫不意外的王禮微兩管溫熱的鼻血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然而,驚鴻一瞥的震撼還未來得及消化,他腳下不慎踢到了一塊鬆動的磚瓦。
“誰!”一聲清冽卻帶著警惕的喝問響起,水聲嘩啦。
王禮微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逃。
雨夜濕滑,他慌不擇路,很快就被蘇家的家丁堵在了牆角。他被粗暴地拖回了那間廂房門口。
門開了。蘇笙已披上了一件寬大外袍,濕發垂在肩側,臉上並無傳聞中的邪魅陰鷙,反而帶著一絲被打擾的慵懶和好奇。他揮退了家丁,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瑟瑟發抖的小賊。
出乎意料地,蘇笙並未責罰他。
許是王禮微眼中純粹的的驚豔取悅了他。
蘇笙讓王禮微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驅寒。
兩人在雨聲中,一個帶著戲謔,一個懷著劫後餘生的忐忑和揮之不去的驚豔,竟也聊了起來。
“你知道我們陽城最好的寶物鋪子嗎?”
蘇笙搖搖頭,王禮微隻覺得最好的寶物鋪子的鎮店之寶,玉如意,也比不上蘇笙的一抹手指頭。
接下來王禮微笨拙地讚美著蘇笙的美貌,蘇笙則慵懶地聽著,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氣氛倒是十分融洽。王禮微盯著蘇笙的臉蛋,笑得跟不要錢似的。
“我叫王禮微。家父是城東王記綢緞莊的王守業。”
“王守業?”蘇笙臉上的慵懶笑意瞬間凍結,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刀,方才的溫和蕩然無存,“王禮防是你什麼人?”
“是我異母兄長。”王禮微不明所以,老實回答。
“兄長?”蘇笙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滾出去!”他猛地指向門口,聲音冰冷,“以後,再敢踏入蘇家半步,我打斷你的腿。”
王禮微不知道好端端的美人怎麼突然變了樣子,隻能咽了咽半口熱水,起身起來。
次日,王禮微偷偷溜去蘇家後院,發現那個狗洞已被嚴嚴實實地堵死。
煙花三月的陽城正是春花爛漫的時節。
陽城以茶聞名,采茶姑娘和炒菜的男子忙得腳不沾地,那些商人馬忙著將第一批好茶運往各地,能在這忙碌裡偷得浮生半日閒,除了那些紈絝子弟,不知道還有誰,王禮微就算其中一個,他家靠著祖上的蔭蔽,過的極好,再加上前頭有個哥哥。
隻是最近王禮微有些腦子疼。蘇笙,那個美得驚心動魄的男子,在將王禮微趕出家門後不久,卻以一種極其高調,甚至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方式,出現在了王禮微的生活邊緣,他癡迷地纏上了王禮微的哥哥,王禮防。
蘇笙,他是半月前隨著采茶季節來到陽城的。來時陣仗驚人,人人都說他是個極有錢的主,是來采購春茶的,隻是,這半月來無人見他經營什麼產業,終日裡不過在宅子裡看戲,或者出門聽曲。
當蘇笙毫不避諱地穿著華麗的女裝,妝容精致豔麗,日日流連在王記綢緞莊,隻為能與王禮防“偶遇”的時候,整個陽城都震驚了,嘲笑蘇家少爺瘋了,竟為一個男子癡迷至此,還自甘墮落扮作女子。
隻是王禮微看著蘇笙看王禮防的眼神,熾熱得能融化寒冰,充滿了不顧一切的癡狂。他罔顧世俗的非議與鄙夷,拋棄了原有的身份與矜持,隻為能站在王禮防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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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雙入對,蘇笙眼中隻有自己的情人,全然不顧旁人指指點點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嘲諷。
百姓從最初的嘩然,唾棄和指指點點,到如今已然麻木,習以為常。
是的,兩個男子。蘇笙喜歡王禮防,在陽城也算是一個大事件。隻是這個王禮防對此竟也並無推拒之意。有時甚至同吃同住,形影不離。
隻有王禮微知道,這背後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的秘密。
他的哥哥王禮防,根本就是個女子,是其母親為了穩固地位,爭奪家產,從小便讓她女扮男裝。而王禮防本人,也早已習慣了以男兒身示人,她之所以容忍蘇笙的癡纏,並非對他有情,而是因為蘇笙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她女兒身的秘密,並以將此事公之於眾作為威脅。王禮防為了保住身份秘密,不得不強忍著惡心與蘇笙周旋,虛與委蛇。
王禮微,作為王禮防同父異母的弟弟,天然就是她繼承家產的障礙。王禮防對他的冷漠甚至敵意,從未掩飾。
而蘇笙,這個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癡情人,為了他心中“驚才絕豔”的“王公子”,早已泥足深陷,他不惜背負罵名,違逆綱常,甚至......
王禮微曾偷偷跟蹤過蘇笙。他看見蘇笙將大把的金銀珠寶,秘密送入城外一座偏僻道觀。
他看向道士,眼中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近乎哀求的脆弱:“道長,求您了,無論什麼代價,隻要隻要能讓我變成真正的女子,隻有變成女子,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與他相守。隻有成為女子,我們才能真正在一起。”
那道士撚著胡須,眼神貪婪地掃過蘇笙奉上的財物,含糊其辭地應承著,說著些玄之又玄的丹方術語。
王禮微聽得心驚肉跳。他知道蘇笙徹底瘋了,明明他知道王禮防是個女子,為什麼又要求自己變成女子。
他也知道,王禮防根本不可能接受蘇笙,無論他是男是女。王禮防的眼中隻有家產和權力,她甚至厭惡自己的女兒身,又怎會對蘇笙產生半分情意?蘇笙所做的一切,最終都隻會是一場空,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憫和焦灼湧上王禮微心頭。蘇笙那個雨夜中曾對他展露過一絲溫和的絕世之人,他不忍看他墜入深淵,毀了自己。他鼓起勇氣,攔住了蘇笙的去路。
“為了同他在一起,”王禮微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顫抖,“你連生來就有的男兒身,都要拋棄?”
“住口!”蘇笙厲聲打斷他。
他穿著女裝長裙,妝容依舊精致,但眼神卻淩厲如刀,帶著一種被冒犯的狂怒和偏執的痛苦
“你懂什麼?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子,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為了他,我背棄家門,受儘唾罵,連這身皮囊都恨不得換了!我付出這麼多,憑什麼不能得到他?憑什麼!”
他逼近一步,袖中寒光一閃,竟是一柄小巧卻鋒利的匕首,直指王禮微:“再敢多言一句,壞我好事,休怪我手下無情,滾開。”那冰冷的刀鋒和眼中不顧一切的瘋狂,讓王禮微遍體生寒,所有勸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說罷蘇笙猛地轉身,裙擺如同敗落的蝶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的情,像一捧燃儘的炭火,所有的溫與熱都朝著一個方向彙聚。或許是對方不曾放在心上的片刻,但他甘願將自己當作薪柴,一點點燃儘,隻為讓那微末之處多一絲暖意。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笙像撲火的飛蛾,一次次滿懷希望地靠近王禮防,說著深情款款的話語,卻隻換來王禮防眼底深處那冰冷的不耐和敷衍的應付。
王禮防維持著表麵的客氣,眼神卻像在看一件麻煩的物品。
蘇笙眼中的光芒,就在這一次次的冷遇中,一點點黯淡下去,卻又被更深的執念瘋狂點燃。
王禮微的心,也隨著蘇笙眼中的光,一點點沉入冰冷的穀底。他預見了那注定的結局,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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