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時,日頭已到中天。
風從街對麵吹過來,喜良的腳步卻輕快得像踩著雲。
他想,等回了村,就去敲孟薑的院門,把簪子給她戴上,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就算現在窮,他會好好教書,攢錢,就算去山上砍柴去,也總要攢夠錢把欠的補上。
等過些日子,風聲鬆了,他就托人去問裡正,求他做個證,他也要娶她。
快到村口時,忽然聽見一陣喧嘩。
幾個村民圍著貨郎,正七嘴八舌地說笑著,聲音隔著半條街都聽得見。
範喜良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把懷裡的木盒抱得更緊了。
“貨郎,你真要去給孟寡婦說親啊?”
是張嬸的聲音,帶著看熱鬨的興奮。
“可不是嘛。”貨郎的聲音響得很,透著股得意。
“我托王婆子去了,她說孟姑娘雖閉門不出,卻也沒把話說死,我朱三走南闖北這些年,攢下的錢夠買五畝好田,還能給她置兩身新衣裳,總比跟著那個窮書生強。”
“那是。”王婆子的聲音接了上來,尖得像針。
“範秀才除了會寫幾個字,還有啥?家徒四壁,連件新衫都沒有,哪能跟貨郎比,孟姑娘若識相,就該應下這門親。”
“說親”兩個字像重錘砸在範喜良心上,他站在原地,渾身的血仿佛都凍住了。
懷裡的木盒燙得像火,硌得他胸口生疼。
他想起孟薑閉門不出的樣子,想起她眼裡空落落的光,想起她那句“咱們這樣的人,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她是不是真的被流言傷透了心?是不是覺得貨郎有錢有田,能給她安穩日子,所以才沒把話說死?
“範先生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範喜良猛地回神,隻見圍著的村民都轉頭看他,眼神裡帶著點嘲諷,還有點看好戲的意味。
貨郎也看到了他,挑了挑眉,故意揚高聲音。
“範先生這是去哪了?手裡抱的什麼好東西?莫不是也給孟姑娘買了禮物?”
村民們哄笑起來,七嘴八舌地打趣。
“範先生怕是買了支木簪吧?”
“彆是寫了首詩吧?”
“孟姑娘可不愛這些虛的!”
範喜良攥緊了懷裡的木盒,指節泛白。
他沒說話,也沒看那些村民,黑著臉,一步步往孟薑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