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內彌漫著尚未散儘的咖啡香氣,混合著午後的寧靜。
瀧川走到吧台後,動作嫻熟地操作起來。
她特意選了一支風味極其醇厚強烈的豆子,用心手衝了一杯。
黑色的液體注入潔白的瓷杯,她將咖啡端到範少伯坐著的桌前,輕輕放下。
“嘗嘗看,這支豆子,風味很特彆。”
範少伯端起茶杯,姿態優雅地嗅了嗅香氣,然後才淺淺啜飲了一口。
幾乎是咖啡液觸及舌根的瞬間,他那張總是帶著溫潤笑意的臉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很快舒展開,但那份極致的苦味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期。
他緩緩放下杯子,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絲真實的詫異。
“滋味甚是醇厚。隻是,這苦味凜冽,竟比許多湯藥猶有過之。師妹如今怎會喜好此等滋味?”
瀧川站在桌邊,雙手隨意地搭在椅背上,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
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空氣中某處,聲音輕緩卻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通透。
“或許就是因為喝著是苦的,心裡的那些苦,反倒就顯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了。不是嗎,師兄?”
最後那聲“師兄”,她叫得自然又清晰,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範少伯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第一次真正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那雙總是算計深沉的眼眸中,清晰地掠過一絲意外和探究。
他顯然沒有料到,瀧川會如此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了然地主動承認這層早已被恩怨掩埋的關係。
瀧川將他那一閃而過的驚訝儘收眼底,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沒有嘲諷,反而有種看穿一切的釋然。
“怎麼?很驚訝我會叫你師兄?其實,很多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再回過頭去看,反而清晰了。”
她收斂了笑意,目光重新聚焦,變得清亮而平靜,直視著範少伯。
“阿慎,他說的對。亡國之仇,向來就是你死我活,沒有中間道路可走。站在越國的立場,站在你範大夫的立場,你所做的一切謀劃,無論是獻美也好,離間也罷,都是為了達成目的的必要手段。作為一個謀士,你是最頂級的,無可挑剔。這一點,我承認。”
範少伯聽著她這番冷靜甚至堪稱客觀的評價,臉上的驚訝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認可的的欣然與自得。他甚至還頗為受用地點了點頭,唇角重新噙起那抹慣有的的笑意:。
“師妹能如此想,竟是這般通情達理,倒讓師兄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絲試探,語氣仿佛隻是好奇。
“既然如此,若時光倒流,再讓你與鄭女選擇一次,你們是否還是會毅然踏上那條路,前往吳宮?”
然而,這一次,瀧川沒有讓他把話說完。
她抬起手,做了一個清晰而堅決的“停止”手勢,臉上的平靜瞬間被一層冷冽的疏離所取代。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