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青冥僵立在原地,殘破的身軀被墨綠色的腐雨汙穢包裹,如同一個剛從地獄血池裡撈出來的破爛人偶。左眼深處那朵微小的、妖異的黑蓮印記緩緩旋轉,灼熱感如同燒紅的烙鐵嵌入眼球,每一次轉動都帶來撕裂神經的劇痛,卻奇異地賦予他一種冰冷刺骨的清醒。
他“看”到了。
不再是凡人肉眼所見的世界,不再是粘稠絕望的黑暗。左眼賦予他的,是一個由混亂能量流構成的、令人心悸的詭異世界。
包裹著他的,不再是無法理解的恐怖物質,而是無數條奔湧、糾纏、碰撞的墨綠色和灰黑色洪流,如同億萬條汙濁的毒蛇在黑暗中狂舞,嘶鳴著無形的毀滅之歌。空氣中漂浮著細密的、散發著恐懼、絕望、暴虐等濃烈負麵情緒的“塵埃”——那是純粹的精神汙染碎片,如同無形的毒粉,不斷試圖鑽入他的七竅。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更遠處,幾團形態扭曲、散發著更強大、更純粹惡意的能量聚合體在汙穢深處蠕動,它們的存在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昭示著更深的恐怖——那是更強大的邪魔。
最讓他心驚的,是那些原本瘋狂侵蝕他身體的腐雨汙穢能量流,在靠近他周身三尺範圍時,竟像是遇到了無形的斥力,流速明顯減緩,侵蝕的“啃噬感”也大大降低!仿佛他身上披了一層看不見的、令汙穢本能畏懼的薄膜。
“這……就是汙穢親和?”荊青冥殘存的意識艱難地轉動著這個念頭。源自血脈深處被強行撕裂枷鎖後誕生的本能?還是左眼這朵詭異黑蓮的力量?
【天賦能力:汙穢親和初階)已激活。】
【效果:被動削弱低階邪魔汙染侵蝕效果當前削弱約30),小幅提升對汙染能量的視覺感知精度。】
【警告:左眼印記能量波動異常!未知印記黑蓮)形態正在穩定化!能量注入中……】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印證了他的猜測,但最後那句警告卻讓荊青冥心頭一凜。能量注入?哪裡來的能量?
答案,就在他體內。
心口那個被暴力衝開的“破洞”,此刻正如同一個貪婪的漩渦,瘋狂地吸納著周圍那些被削弱了侵蝕力、但依舊源源不絕湧入的腐雨汙穢!這股被吸納的能量並未直接修複他殘破的軀體,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剝離、提純,化作一股冰冷、粘稠、帶著毀滅氣息的暗流,沿著他破損的經脈,如同百川歸海般,瘋狂地湧向左眼!
“呃啊——!”
這一次的劇痛,遠超之前!如果說之前的痛苦是身體被撕裂,那麼此刻,就是靈魂被強行塞進了一個正在熔鑄的、滾燙的模具裡!
左眼仿佛不再是血肉器官,而變成了一個熔爐!一個專門用來熔煉邪魔汙穢的熔爐!湧入的汙穢能量被那朵旋轉的黑蓮印記瘋狂吞噬、壓縮、鍛打!每一次吞噬壓縮,都帶來眼球幾乎爆裂的脹痛;每一次鍛打,都如同燒紅的鐵錘狠狠砸在視神經上!
視野中那詭異的能量流景象劇烈地扭曲、波動,無數混亂的色塊和尖銳的噪音衝擊著他的精神。他感覺自己的左眼正在被強行改造,被注入不屬於他的、冰冷而暴戾的意誌!
“滾……出去!”荊青冥在靈魂深處咆哮,僅存的意誌死死抵抗著這股外來意誌的侵蝕。他想起了血脈記憶中花仙先祖被汙染吞噬時的淒厲哀嚎,想起了蘇清漪冰冷的眼神和林風嘴角的嘲弄,更想起了心口那枚青冥草指環傳來的微弱卻堅韌的暖流!
這股源於血脈深處、源於父親守護的暖流,成了他抵抗左眼異變侵蝕的最後錨點!
嗡——!
緊貼著他心口皮膚的青冥草指環,仿佛感應到了他靈魂的掙紮和左眼那恐怖的能量波動,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青光!這青光不再溫和,而是帶著一種古老而鋒銳的排斥之力,如同無形的荊棘護甲,瞬間包裹住荊青冥即將被左眼異變能量衝垮的精神核心!
【檢測到高純度生命能量介入!來源:未知植物信物青冥草)!】
【能量性質分析:排異性極強!與邪魔汙染本源衝突!】
【警告!兩股力量在宿主識海邊緣發生對衝!精神震蕩風險:極高!】
係統的警報尖銳刺耳。荊青冥感覺自己像被兩股無形的巨浪狠狠拍擊!一邊是冰冷、粘稠、帶著毀滅意誌的汙穢洪流,試圖將他左眼徹底改造成汙穢的巢穴;另一邊是青冥草指環爆發的、帶著草木清冽與守護執念的青色鋒芒,死死護住他的精神核心,並將左眼湧來的汙穢意誌狠狠推開!
衝突!撕裂!
“哢嚓……”
一聲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脆響。
並非破碎,而是……某種界限被短暫地打破!
在青冥草青光與左眼汙穢洪流最激烈的碰撞點,在荊青冥精神世界瀕臨崩潰的邊緣,一股微弱卻全新的感知力,如同破開頑石的新芽,猛地滋生出來!
這股感知力極其細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性”。它無視了左眼那混亂的能量流視界,無視了青冥草激烈的守護光芒,如同無形的觸須,瞬間穿透了包裹他的厚重汙穢屏障,向外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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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模糊卻震撼的畫麵,強行投射進荊青冥混亂的識海:
仙台之上!
殘破的玉柱傾頹,曾經喜慶的紅綢被墨綠色的粘稠腐雨浸透、腐蝕,如同垂死的巨蛇。地麵坑窪遍布,流淌著渾濁的汙水。幸存的人群——那些仙宗弟子、執事、甚至幾位長老——如同受驚的鵪鶉,蜷縮在幾處殘存的、閃爍著微弱靈光的防護陣法之內,人人帶傷,臉上寫滿了驚魂未定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們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死死地盯著同一個方向——那根從天而降、將他吞噬的、依舊矗立在仙台中央、緩緩蠕動的巨大瀝青狀墨綠柱體!
荊青冥甚至“聽”到了他們壓低的、充滿驚恐的議論:
“那……那怪物柱子裡……還有動靜嗎?”
“剛才好像有嘶吼……是不是又有邪魔要出來了?”
“荊青冥……肯定死透了吧?被那種東西吞進去……”
“花仙血脈……嗬,果然廢物,連掙紮一下都……”
“噓!噤聲!長老們臉色難看得很!”
這些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針,一根根紮進荊青冥的心臟。恐懼,猜疑,還有那熟悉的、對花仙血脈根深蒂固的輕蔑!
就在這片壓抑的恐懼和低語中,一道身影顯得格外刺眼。
蘇清漪。
她被林風護在身後,站在一處相對完好的高台邊緣,離那恐怖的墨綠柱體最遠。她華麗的嫁衣早已汙穢不堪,精致的妝容也被驚恐和汙跡破壞,但那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吞噬荊青冥的柱子,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深入骨髓的恐懼,但荊青冥從那穿透性的感知中,還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如釋重負?
仿佛他的“消失”,徹底斬斷了一段令她感到沉重和羞恥的過往。
而林風,一手看似保護性地攬著蘇清漪的肩,另一隻手則緊握著一柄金光流轉的靈劍,劍尖微微下垂,指向墨綠柱體的方向。他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悲傷或惋惜,隻有一片冰冷的警惕和審視,如同在觀察一個危險的汙染源。他嘴唇微動,似乎在向身邊一位氣息強大的灰袍長老低聲彙報著什麼,那長老鷹隼般的目光,同樣銳利地鎖定著墨綠柱體,眼神深處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殺意。
荊青冥甚至還“看”到了更遠處,一個倒在汙水泥濘裡的東西——那是半截枯萎焦黑的草莖,依稀能辨認出青冥草的輪廓。它被隨意地踐踏著,如同垃圾。
那是他父親給他的信物!是蘇清漪當眾碾碎、林風金芒徹底毀掉的象征!是他們聯手將他尊嚴踩入泥沼的鐵證!
一股遠比左眼灼痛更甚、比汙穢侵蝕更刺骨的冰冷恨意,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在荊青冥瀕臨崩潰的心底轟然爆發!
“一文不值?累贅?廢物?”這些詞在他靈魂深處反複回蕩,每一次都如同添入熔爐的薪柴,將那恨意的火焰燒得更加熾烈、更加暴戾!
這股滔天的恨意,竟在瞬間壓過了左眼的劇痛和兩股力量的衝突!它不再僅僅是情緒,而是化作了一股實質的、充滿毀滅欲望的力量洪流,猛地撞向左眼深處那朵旋轉的、貪婪吞噬汙穢能量的黑蓮印記!
“給我……開!!!”
無聲的咆哮在識海炸響!
嗡——!!!
左眼瞳孔深處,那朵原本隻是緩慢旋轉、形態還有些虛幻的微小黑蓮,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猛地一震!旋轉速度瞬間飆升!構成它的墨黑線條驟然變得凝實、清晰,散發出一種妖異而冰冷的金屬光澤!
蓮瓣舒展,蓮心微凹,仿佛一隻來自深淵的妖瞳,徹底睜開!
【警告解除!未知印記黑蓮)形態穩定!能量注入完成!】
【左瞳印記:黑蓮初生)激活!】
【被動效果升級:低階邪魔汙染侵蝕削弱提升至50!汙染能量視覺感知精度提升!】
【新增特性:微弱汙染能量引導範圍:周身三尺)!】
隨著係統冰冷的宣告,左眼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清晰、掌控一切的詭異通明感!
荊青冥猛地睜開雙眼!
右眼看到的依舊是令人絕望的粘稠黑暗。但左眼——那隻瞳孔深處烙印著凝實黑蓮的左眼——看到的,卻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清晰世界!
周圍的腐雨汙穢能量流,纖毫畢現。它們流動的軌跡、彙聚的節點、蘊含的毀滅意誌,都清晰地映射在他的“眼”中。他甚至能“看”到那些能量流在觸碰到他身體三尺範圍時,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君王,本能地變得溫順、遲滯,甚至微微……彎曲了流動的方向,試圖繞開他!
削弱50!甚至……可以引導?
一個瘋狂而冰冷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間纏繞住荊青冥的心。
他不再是被動承受汙穢的獵物。
他緩緩地、艱難地抬起了自己那隻僅存些許皮肉粘連在骨頭上、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的左手。五指箕張,微微顫抖,對準了前方一股較為粗壯的、正試圖繞過他流淌的墨綠色汙穢能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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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念,全部集中!
不是抵抗,不是排斥,而是……命令!驅使!如同君王驅使他的臣民!
“過來!”靈魂深處一聲低吼。
嗡!
左眼瞳孔深處的黑蓮印記,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