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仙宗的新生大比,是宗門十年一度的盛事,亦是年輕一代嶄露頭角、奠定地位的舞台。偌大的演武峰廣場,早已被改造得氣勢恢宏。九座巨大的白玉擂台懸浮半空,閃爍著符籙加持的靈光,周圍是呈階梯狀向上延伸、足以容納數萬人的觀禮台。此刻,人聲鼎沸,靈氣激蕩,各峰弟子、內外門長老、甚至一些依附宗門的世家代表,皆彙聚於此,空氣中彌漫著興奮、期待與無形的競爭硝煙。
荊青冥站在分配給腐沼藥園——這個在宗門內幾乎等同於流放之地——的偏僻角落看台上。他穿著漿洗得發白、還帶著淡淡沼澤腐土氣息的雜役弟子袍,在一眾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內門、核心弟子中,顯得格格不入,異常刺眼。
他的到來,就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腐臭淤泥,瞬間激起了層層漣漪。
“看!那不是腐沼藥園的荊青冥嗎?他怎麼敢來大比?”
“一個花仙血脈的廢柴,靠著不知哪裡學來的邪門歪道,勉強混在藥園苟活,也配踏上這演武峰?”
“聽說他上次在藥園,把李監工弄得瞬間衰老十年,邪性得很!刑堂怎麼還沒把他抓起來?”
“噓,小聲點,他看過來了……那雙眼睛,黑黢黢的,看著就瘮人!”
竊竊私語如同無數細小的毒針,從四麵八方射來。那些目光,或是毫不掩飾的鄙夷,或是帶著惡意的審視,或是純粹看笑話般的戲謔,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荊青冥牢牢罩住。他麵無表情,甚至眼神都未曾波動一下,隻是安靜地站著,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囂都與己無關。隻有他微微收攏在袖中的指尖,才泄露出一絲被強行壓抑的冰冷。
花仙血脈。這三個字,在崇尚攻伐、追求極致破壞力的修仙界,尤其是萬靈仙宗這種以戰鬥聞名的宗門裡,幾乎就是“柔弱”、“無用”、“花瓶”的代名詞。孩童時好心用花朵幫人包紮傷口,卻被罵“娘娘腔”、“沒出息”的記憶碎片,不合時宜地在他腦海深處翻湧了一下,隨即被更深的冰寒覆蓋。
就在這時,一個刺耳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嘈雜,帶著刻意的浮誇響起:“喲!這不是咱們仙宗千年難遇的‘奇才’荊師弟嗎?怎麼,今天不侍弄你的那些毒花毒草,跑來這大比湊熱鬨?莫非是想給諸位同門表演個‘拈花一笑’?”
說話的是個身穿內門金袍、麵容倨傲的青年,名叫趙坤,正是林風座下最忠實的幾條走狗之一。他身邊簇擁著幾個同樣穿著內門服飾的弟子,聞言都哄笑起來。
“趙師兄說得對,荊師弟這‘拈花一笑’,怕不是能把邪魔都笑死?哈哈哈!”一人接口道。
“我看啊,荊師弟是來給大家當活靶子的吧?這細皮嫩肉的‘花仙’,打壞了可怎麼辦?”另一人故作擔憂,語氣裡的嘲弄卻濃得化不開。
荊青冥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根本沒聽見這些惡毒的言語。他識海深處,沉寂的係統麵板卻悄然浮現一行小字:
【環境分析:惡意精神波動濃度提升3。建議:保持低耗模式,儲備能量應對突發汙染源。】
“哼,裝聾作啞!”趙坤見荊青冥毫無反應,頓覺一拳打在棉花上,臉上掛不住,冷笑一聲,“荊青冥,彆以為靠些歪門邪道害了李監工,就能在這大比上耀武揚威!這裡是真刀真槍拚實力、拚血脈的地方!你那點娘們唧唧的花草把戲,趁早收起來,免得汙了諸位長老和師兄師姐的眼!花仙?嗬,在咱們萬靈仙宗,就是最下賤的雜役血脈,也隻配去掃茅廁!”
這番赤裸裸的侮辱,引得周圍看台上更多目光聚焦過來,不少人臉上露出玩味或認同的表情。在崇尚力量的氛圍裡,弱者的掙紮和屈辱,有時也能成為強者的消遣。
荊青冥終於動了。他緩緩轉過頭,那雙幽深的黑瞳平靜地看向趙坤。沒有憤怒,沒有羞惱,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仿佛在凝視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趙坤被這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悸,囂張的氣焰微微一滯。但隨即想到這裡是演武峰,眾目睽睽之下,又有林風師兄撐腰,他膽氣複壯,梗著脖子道:“看什麼看?不服?等會兒抽簽,有種彆第一輪就被打出屎來!花仙廢物!”
荊青冥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沒有說話,隻是移開了目光,重新投向遠處高聳的主禮台。在那裡,代表著宗門最高權力的幾位長老已經落座,林風作為核心弟子中的佼佼者,也赫然在列,位置僅次於一眾長老,身姿挺拔如劍,金色的劍氣隱而不發,更襯得他卓爾不群。
抽簽儀式開始了。負責主持的執事長老聲音洪亮,念著一個個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弟子飛身上台,從巨大的簽筒中抽取決定命運的玉簽。
當念到“腐沼藥園,荊青冥”時,整個喧囂的廣場,瞬間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極其尷尬的停頓。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盯在那個正從偏僻角落一步步走向抽簽台的瘦削身影上。鄙夷、嘲弄、好奇、厭惡……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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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抽簽的執事,看著走到麵前的荊青冥,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眼神深處帶著毫不掩飾的排斥和一絲……警惕?他並未如對待其他弟子般給予任何鼓勵或示意,隻是生硬地將簽筒往前推了推,仿佛在驅趕什麼穢物。
荊青冥神色漠然,伸出修長卻帶著薄繭那是長期在腐沼處理毒草留下的)的手指,隨意地探入簽筒。
就在他手指觸碰到玉簽的刹那,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霸道的金係靈力,如同細小的針,驟然從簽筒底部某個位置刺出,精準地撞向他即將握住的那枚玉簽!這力量隱秘至極,若非荊青冥神識遠超同階得益於係統對精神汙染的被動抵抗和吸收),且對靈力波動異常敏感,幾乎難以察覺。
是林風!
荊青冥的目光瞬間掠過主禮台上那個端坐的身影。林風正微笑著與身旁一位長老交談,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但荊青冥左眼瞳孔深處,那朵沉寂的黑蓮印記,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熟悉而令人厭惡的金芒軌跡。
那枚被金芒撞動的玉簽,在簽筒中劃過一個微妙的弧度,落入了荊青冥的指間。他麵無表情地將它抽出。
執事長老看了一眼玉簽上的編號和對應的分組信息,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帶著刻意強調的語調朗聲道:“腐沼藥園,荊青冥!乙字組,第三擂台!首輪對戰——金劍峰內門弟子,王魁!”
“嘩——!”
短暫的寂靜後,更大的哄笑聲和議論聲如潮水般爆發開來。
“哈哈哈!乙字組?第三擂台?王魁?這簽抽的,絕了!”
“乙字組可是號稱‘死亡之組’,裡麵好幾個都是衝擊核心弟子的熱門!第三擂台的王魁?那可是金劍峰有名的戰鬥瘋子,一手‘裂金劍罡’霸道無比,凝氣九層巔峰!”
“完了完了,這花仙第一輪就要被王瘋子砍成花泥了吧?”
“嘖嘖,可憐哦,估計連一招都接不住。”
“活該!誰讓他不知死活來參加大比?自取其辱!”
趙坤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指著荊青冥大聲道:“哈哈哈!荊師弟,運氣不錯啊!王魁師兄可是最討厭那些花裡胡哨的廢物,你待會兒可得把你那些漂亮的花瓣兒護好了,彆被劍氣絞成粉!”
荊青冥握著那枚帶著一絲冰涼觸感的玉簽,感受著簽筒內殘留的那一絲幾乎不可查的金係靈力波動,又看了一眼主禮台上林風那張看似溫和、眼底卻深藏冰冷笑意的臉。他緩緩走下抽簽台,每一步都踏在無數道充滿惡意的目光和刺耳的嘲諷聲中。
回到那偏僻的角落,周圍的弟子如同躲避瘟疫般,下意識地與他拉開了更大的距離,形成一個更加孤立的真空地帶。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演武峰上濃鬱的靈氣中,似乎還混雜著極淡、極淡的一絲……來自遠方腐沼的、他早已習慣的汙染氣息?不,好像還有彆的,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靈魂深處躁動不安的邪異感?這感覺極其微弱,轉瞬即逝,卻讓識海中的係統麵板再次閃爍了一下:
【警告:檢測到微弱異常精神波動源非指向性),性質待分析。環境汙染濃度:0.01。】
荊青冥將那一絲微弱的邪異感強行壓下。汙染濃度太低,遠不足以觸發係統的主動吸收。他現在需要的是……忍耐。
大比正式開始,各擂台上很快爆發出激烈的戰鬥光影和震耳的轟鳴。刀光劍影、符籙法寶、靈獸咆哮,將演武峰的氣氛推向高潮。喝彩聲、驚呼聲此起彼伏。
荊青冥所在的乙字組第三擂台,戰鬥尤為激烈。王魁正如傳聞中那般,是個身高近兩米、肌肉虯結如鐵塔般的壯漢,使用的是一柄門板寬的巨劍。他的對手是一個以防禦見長的土係修士,土黃色的靈力護盾厚重堅實。
“裂金!破甲!”王魁咆哮著,巨劍裹挾著刺目的金色劍罡,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斬在土盾之上。
轟隆!
土屑紛飛,護盾劇烈震蕩,裂紋密布。那土係弟子臉色煞白,連退數步,勉力維持。
“廢物!給我開!”王魁得勢不饒人,巨劍如同狂風暴雨般不斷劈砍,每一擊都沉重如山,砸得土盾搖搖欲墜。他的打法充滿了暴戾和壓迫感,引得台下不少崇尚力量的弟子高聲叫好。
“王師兄威武!”
“這才是真男人!夠勁!”
“那土疙瘩快撐不住了,哈哈!”
荊青冥安靜地站在角落,看著台上王魁那霸道絕倫的劍罡,眼神沒有絲毫波瀾。這種純粹依靠蠻力和靈力碾壓的打法,在他眼中……充滿了破綻。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王魁每一次蓄力時靈力流轉的節點,以及巨劍揮動時留下的短暫遲滯。如果是他……隻需要一截最普通的枯藤,在某個特定的時機,纏繞上對方手腕的某個穴竅……
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壓下。現在不是暴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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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土係弟子的護盾在王魁的第八次狂暴劈砍下轟然破碎,整個人被巨劍的餘波狠狠掃下擂台,口噴鮮血,昏迷過去。場下負責救治的執事立刻上前。
“乙字組第三擂台,王魁,勝!”執事宣布。
王魁扛著巨劍,站在擂台中央,如同得勝的凶獸,目光掃視台下,帶著睥睨之色。當他的目光掃過角落裡的荊青冥時,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笑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對著荊青冥的方向,做了一個極其侮辱性的抹脖子的動作。
“嘩——!”
這個動作瞬間點燃了看台的氣氛。
“王師兄威武!下一場撕了那花仙!”
“對!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花仙?我看是花肥吧!哈哈哈!”
“王師兄,彆太快弄死他,讓他多表演會兒‘花枝亂顫’啊!”趙坤扯著嗓子在遠處起哄,引得一片附和的笑聲。
高處的看台上,蘇清漪坐在林風身邊不遠的位置。她穿著內門核心弟子的月白流雲裙,身姿曼妙,容顏清麗,隻是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愁緒,似乎家族的壓力始終縈繞心頭。她自然也看到了王魁那個挑釁的動作,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哄笑和羞辱。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個孤零零的身影上。荊青冥依舊安靜地站著,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杆寧折不彎的標槍。他身上那件破舊的雜役袍,在周圍光鮮亮麗的弟子中顯得那麼刺眼,也那麼……頑固。
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在她心底掠過。曾幾何時,那個在花圃中低頭侍弄花草、笑容溫和的青年,是她灰暗世界裡為數不多的亮色。他的“柔弱”,曾讓她覺得安心。可如今……這份“柔弱”卻成了他被所有人踐踏的理由,也成了她背叛的借口。
看著他此刻承受的群嘲,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蘇清漪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泛起一絲細微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酸澀和……動搖。如果……如果當初沒有退婚……她猛地掐斷了這個念頭,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不,她是為了家族!而且,他如今修煉的那詭異邪術,那操控枯木、使人衰老的手段……他確實已經成了怪物!一個被所有人排斥的怪物!她的選擇是對的!蘇清漪強迫自己硬起心腸,移開目光,不再去看那個角落。
林風敏銳地捕捉到了蘇清漪那一瞬間的失神和指尖的顫抖。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隨即臉上露出更為溫和的笑容,輕輕拍了拍蘇清漪的手背,溫聲道:“清漪師妹,不必在意那些汙穢。仙道艱難,唯有自身強大才是根本。你看王魁師弟,金係劍罡剛猛無儔,這才是正道。待會兒荊青冥上場,定會為他的狂妄無知付出代價。一個誤入歧途的花仙,終究隻是跳梁小醜,不值得我們浪費心神。”
他的話語溫和,卻字字如刀,將荊青冥釘死在“邪道”、“小醜”的恥辱柱上,也巧妙地安撫著蘇清漪的動搖。
蘇清漪感受到手背上林風掌心傳來的溫度,以及那溫和話語中隱含的力量感和“正確性”,心中的那一絲動搖迅速被壓下,甚至生出一絲對林風的依賴和對荊青冥更深的排斥。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林師兄說的是。”
林風滿意地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下方角落的荊青冥,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他微微側頭,對侍立在身後陰影處的一個心腹傳音入密:“都準備好了嗎?確保‘引魔香’能在最‘恰當’的時機,送到最‘恰當’的位置。”那心腹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身影悄然消失在喧囂的人群中。
荊青冥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聲音。他站在原地,閉目調息。體內,《枯榮道典》的心法在緩緩運轉。不同於其他修士吸納天地靈氣,他的丹田氣海深處,那團由無數精純汙染能量壓縮凝聚而成的、介於虛實之間的墨色蓮苞,正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吸納著周圍環境中那極其稀薄、卻被係統精準捕捉到的絲絲縷縷的汙染氣息。
這些氣息,可能來自演武峰地脈深處沉積的古老雜質,也可能來自某些弟子法寶或功法運轉時產生的細微負麵能量殘留,甚至可能來自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生靈心念散逸出的微弱惡意。
【汙染能量轉化中…當前儲備:3.7緩慢上升)。】
【枯木衛基礎型)充能狀態:可召喚11)。】
【蝕靈花初生體)活性狀態:穩定可激發)。】
係統麵板上,代表著枯木衛和蝕靈花的圖標微微閃爍著幽光。枯木衛是他煉化的第一個刺客所化,核心是那枚汙染結晶,此刻被壓縮封印在他袖內乾坤袋中,如同蟄伏的凶獸。蝕靈花則是他在腐沼深處精心培育的一株異種,其花粉擁有極其詭異的靈能腐蝕特性,無形無質,防不勝防。
他需要能量。足夠的汙染能量,才能支撐他在這場大比中,打出那石破天驚的一擊!而周圍這群嘲的惡意,空氣中彌漫的負麵情緒……竟也成了他力量滋生的土壤之一。這種認知,讓荊青冥心底泛起一絲冰冷而殘酷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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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喧囂與等待中流逝。乙字組第三擂台的戰鬥又進行了幾場。
終於,執事長老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乙字組第三擂台,下一場:金劍峰內門弟子王魁,對戰——腐沼藥園雜役弟子,荊青冥!雙方登台!”
聲音落下,全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遠比之前更加鼎沸的喧嘩!
“來了來了!花仙對瘋獸!”
“開盤了開盤了!賭王魁幾招搞定!”
“我賭三招!第一招破盾,第二招斷腿,第三招廢丹田!”
“哈哈哈,太看得起那花仙了吧?我看王魁師兄一劍就能把他劈成兩半!”
“開盤口!賭荊青冥能撐幾息!十息一賠十,五息一賠五,三息一賠三,一息內一賠一!快來下注啊!”
無數道目光,如同聚光燈般,瞬間聚焦在荊青冥身上。嘲弄、輕蔑、憐憫、幸災樂禍……種種情緒交織。高台上,林風嘴角勾起勝券在握的弧度。蘇清漪下意識地攥緊了裙角,指節發白。
王魁早已迫不及待,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粗壯的雙腿猛地蹬地,沉重的身軀如同炮彈般衝天而起,轟然落在擂台中央,巨大的黑鐵重劍狠狠往地上一杵,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擂台都似乎晃了一下。他獰笑著,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擂台下那個緩緩走上來的身影,如同餓狼盯著待宰的羔羊。
荊青冥的步伐很穩,不快也不慢。他沿著石階一步步走上擂台,每一步都踏在無數道或惡毒或憐憫的目光中。那身破舊的雜役袍,在擂台上獵獵罡風的吹拂下,更顯單薄。
當他終於踏上白玉擂台,與鐵塔般的王魁相隔十丈站定時,整個演武峰廣場的聲浪達到了頂峰!
“王魁!撕碎他!”
“花仙!滾下去!”
“廢了他!讓他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力量!”
“彆打死了,留口氣讓他繼續掃茅廁啊!哈哈哈!”
聲浪如潮,惡意滔天。
王魁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巨劍緩緩抬起,指向荊青冥,金色的劍罡在劍刃上吞吐不定,散發出刺骨的鋒芒。他咧開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聲音如同悶雷:“小子,聽說你會玩木頭?待會兒老子把你全身骨頭都打斷,讓你看看,什麼才叫男人的力量!花仙?呸!給老子當花肥都不夠格!跪地求饒,老子或許大發慈悲,給你個痛快!”
荊青冥終於抬起了眼皮。那雙幽深如寒潭的眼眸,平靜地看向對麵凶焰滔天的王魁,也仿佛穿透了他,掃視著周圍看台上那無數張或狂熱或鄙夷的麵孔。
他緩緩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沒有靈力波動,沒有符文閃爍,隻有一層淡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灰敗氣息繚繞。然後,在萬眾矚目之下,他對著王魁,極其緩慢地,將那根手指——勾了一勾。
“嘶——!”
看台上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隨即是更加瘋狂的喧囂!
“他瘋了?!”
“挑釁!他在挑釁王魁!”
“找死!絕對是找死!”
“這花仙怕不是被嚇傻了?”
王魁先是一愣,隨即一股狂暴的怒意直衝天靈蓋!他堂堂金劍峰內門翹楚,凝氣九層巔峰,竟然被一個靠著邪術苟且的、低賤的花仙雜役,當眾做出如此侮辱性的手勢?!
“吼——!小雜種!老子要活剮了你!”王魁徹底暴怒,全身肌肉賁張,金色的靈力如同火焰般從周身毛孔噴湧而出,注入手中巨劍!嗡!巨劍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刺目的金色劍罡暴漲至一丈有餘,將整個擂台都映照得一片輝煌!
“裂金!開山!”
他不再有任何廢話,腳下重重一踏,堅硬的擂台白玉竟被踩出蛛網般的裂紋!龐大的身軀帶著無匹的氣勢和刺耳的破空聲,如同失控的金色戰車,裹挾著撕裂一切的恐怖劍罡,朝著十丈外那個單薄的身影,當頭劈下!
這一劍,凝聚了王魁的暴怒和全力!劍未至,那淩厲無匹的鋒芒和沉重如山的壓力,已經將荊青冥完全鎖定!擂台周圍的防護光幕劇烈波動起來,似乎隨時可能被逸散的劍氣撕裂!看台上修為稍弱的弟子,甚至感覺呼吸一窒,仿佛那巨劍是朝著自己劈來!
“完了!”
“一招秒殺!”
“花仙死定了!”
“自尋死路啊!”趙坤興奮地尖叫。
蘇清漪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眼中閃過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恐。林風眼底的冰冷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麵對這足以開山裂石、避無可避的絕殺一劍,荊青冥卻依然站在原地,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他抬著的那隻手,甚至沒有收回!
就在那撕裂天地的金色巨劍距離他頭頂不足三尺,狂暴的勁風已經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發絲狂舞的瞬間!
荊青冥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極限!仿佛一道模糊的灰影!
隻見他那隻抬起的手,五指驟然張開,掌心向下,朝著身前的地麵——狠狠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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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絢爛奪目的靈光爆發。
隻有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傳入每個人靈魂深處的——
“噗。”
仿佛一顆種子,落入了沉寂萬年的腐土之中。
隨著他這一按,以他掌心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灰敗漣漪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了腳下丈許方圓的白玉地麵!
嗤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細微腐蝕聲密集響起!那堅逾金鐵、刻滿符籙的白玉擂台地麵,竟在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如同被千年歲月侵蝕過的朽木!一層灰敗的死氣彌漫其上!
而就在這片被瞬間“枯敗”的地麵中心,數道黑影如同毒蛇般破“土”而出!
那不是真正的土!那是被荊青冥掌心湧出的、高度凝練的枯榮死氣瞬間侵蝕、轉化而成的“朽壤”!
破“土”而出的,赫然是三條通體漆黑、布滿詭異木質紋理、散發著濃鬱腐朽與死亡氣息的藤蔓!它們並非活物,更像是某種介於植物與骸骨之間的詭異造物!藤蔓頂端尖銳如矛,帶著倒刺,纏繞著絲絲縷縷令人心悸的灰敗氣息!
這三條死亡之藤出現的時機、角度,刁鑽到了極點!它們並非迎向那勢不可擋的巨劍,而是精準地、無聲無息地纏繞向了王魁握劍的手腕、支撐身體發力的腳踝關節,以及——他因暴怒而失去部分防禦的肋下要害!
“什麼鬼東西?!”王魁大驚失色,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手段!那藤蔓上傳來的腐朽死氣,讓他渾身靈力都感到一絲凝滯!他想變招,想爆發劍罡震碎這些鬼藤,但全力劈砍的慣性已經形成,招式用老,舊力已去,新力未生!倉促間,他隻能本能地鼓動護體金罡,試圖硬抗!
晚了!
噗!噗!噗!
三條枯敗死藤如同來自地獄的毒牙,毫無阻礙地刺穿了那層倉促凝聚、並不算太凝實的護體金罡!
“呃啊——!”
王魁發出一聲淒厲的、混合著劇痛和難以置信的慘叫!
手腕被刺穿!腳踝被纏繞鎖死!肋下要害更是被狠狠紮入!那枯藤刺入的瞬間,並非僅僅是物理上的創傷!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抽乾生命精華的詭異力量,順著傷口瘋狂湧入他的經脈、血肉、甚至骨髓!
他感覺自己的右臂瞬間失去了大半力量,巨劍變得沉重無比!支撐腿的腳踝傳來鑽心的劇痛和可怕的麻痹感,讓他下盤瞬間不穩!肋下更是傳來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虛弱感,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強行抽走!
那毀天滅地般的金色巨劍,失去了後續力量的支撐,在距離荊青冥頭頂不到一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來!劍罡劇烈閃爍,明滅不定,發出不甘的嗡鳴!
王魁龐大的身軀因為劇痛和失衡,一個踉蹌,如同失控的巨獸,沉重地向前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