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謝無咎看著蕭霽眼中的掙紮徹底褪去,化為一片清明,他唇邊的笑意也真切了些許,轉身欲走。
他已走到門邊,正欲推門而出,腳步卻又頓住。
謝無咎回過身,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身上,襯得那張溫和的臉有些看不真切。
“蕭霽,”他輕聲問道,“你為何將這些話,都告知於我?”
蕭霽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然。
“我說的這些,難道不正如你所願麼?”
謝無咎搭在門扇上的手指微微一緊。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隻是眼底的清明被一層看不透的薄霧籠罩。
“此話怎講?”
“我一直都知道,”蕭霽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你對青衣的感情,不一般。”
謝無咎看著他,許久,那雙含著淚痣的桃花眼彎了起來,發出一聲低低的輕笑:“哦?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很久之前便察覺了。”蕭霽的目光坦蕩,沒有半分試探,“我能看出來,青衣待你,也是不一樣的。”
蕭霽的視線越過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無咎,我們幾人共事多年,知根知底,你性子內斂沉穩,她若能接受你,對她也是好事。從前你一直克製,如今,你可以不必再克製了。”
說出這些話時,蕭霽原本以為心中會有一絲不舍,或是一點隱痛。
但他卻感覺到,當自己清晰地說出這些話時,心中盤踞多年的那份執念,竟如雲煙般悄然散去。
原以為會有的不舍與心痛,分毫也未曾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與坦然。
仿佛心中那片屬於任青衣的,朦朧而遙遠的位置,終於可以徹底清空。
而那片空出來的地方,早已被另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占據了。
謝無咎靜靜地看著他,將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鬆弛儘收眼底。
良久,他才笑著搖了搖頭,像是有些無奈與自嘲:“沒想到,我的心思竟沒能瞞過你。”
謝無咎的笑容,重新恢複了那個善解人意的朋友模樣。
“那,我們合作愉快。”
“嗯。”蕭霽點頭應下。
他手搭上門栓時,側過臉,語氣是一貫的體貼周到:“你方才在院中那般支支吾吾,雪傾心思細膩,難免多想。我替你去安撫一番,免得她誤會了什麼。”
說完,他推門而出,這一次,沒有再停留。
與此同時,東廂的客房內。
雪傾將整個房間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並無任何窺探的法陣與禁製,才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直未來得及細看的龍骨鞭。
鞭骨入手,溫潤如玉,泛著淡淡的珠光,骨節之間渾然天成。
雪傾隻是握住鞭柄,便感到一股浩瀚的力量順著掌心悍然湧入,幾乎要衝破她的血脈。
這鞭子仿佛是活的,蘊藏著一頭桀驁不馴的遠古龍魂,正用沉默的威壓審視著它的新主。
雪她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這東西太過招搖,太過驚世駭俗。
若是龍骨鞭以這副形態示人,恐怕整個修真界都會掀起滔天巨浪。
雪傾想起龍魂之前說過,龍骨鞭可以變幻形態。
她閉上雙眼,將心神沉入掌心的鞭柄,在心中默念。
刹那間,掌中那股磅礴龍威驟然內斂,刺目的瑩白光華與金色紋路如潮水般褪去。
隻見那節節龍骨發出細微的“哢哢”聲,竟開始收縮、變形,表麵那層玉石般的光澤迅速變得暗淡粗糙。
前後不過一息之間,一柄神兵利器,就變成了一根扔在路邊都無人會多看一眼的破舊長鞭。
雪傾看著它此刻的模樣,這才安心。
她指尖輕輕拂過粗糙的鞭身,壓下想看看這龍骨鞭真正的威力的衝動。
隔牆有耳,她不能急。
雪傾將這偽裝好的長鞭重新收入儲物袋,心念一動,喚出鬼璽。
緊接著她又取出一株通體焦黑、散發著汙穢氣息的靈草。
雪傾剛將靈藥放在桌上,異變陡生。
隻見那靈草上纏繞的黑色穢瘴,仿佛受到了某種致命的吸引,化作千萬縷纖細的黑絲,瘋狂地朝著鬼璽湧去。
不過眨眼之間,那株靈草上的所有汙穢之氣便被吸食得乾乾淨淨,恢複了原本的青翠色澤。
而鬼璽上的紋路,似乎更深邃了一些。
雪傾眼底閃過一絲驚異。
她又拿出一大把被汙染過的靈藥,更多的穢瘴湧出,鬼璽來者不拒,如長鯨吸水般將所有汙穢之氣儘數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