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重歸寂靜,隻剩下他壓抑的呼吸聲和手背上鮮血滴落在地的清響。
嗒。
嗒。
夙夜抬起那隻血肉模糊的手,攤開在眼前。
掌心裡的傷口縱橫交錯,深可見骨。
這個場景,何其熟悉。
他抬起頭,環顧這個將他囚禁的,陰冷潮濕的山洞。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雷雨交加的那日,回到了那個同樣陰冷潮濕的山洞。
他親手布下結界,將那個單薄的少女關在裡麵。
那時的他,站在洞外,如同今夜的薛青一般,冷漠地、居高臨下地,決定著另一個人的命運。
而那個被他囚禁的少女,也曾用她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去拍打,去攻擊那道她根本不可能打破的結界。
他抓著她的手,用著粗暴又笨拙的動作,為她上藥,為她包紮。
那時,她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眸,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
“像我這樣的人,被人丟下,也是尋常事。”
話語,跨越了十年的光陰,再次狠狠刺痛他。
心臟像是被那隻流血的手狠狠攥住,十年都未曾消散的悔恨與刺痛,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猛烈之勢,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當時在做什麼?
他在逼問她。
他抓著她的手腕,用自以為是的、能夠分辨謊言的嗅覺,去審判她。
夙夜藏在麵具下的臉龐,浮現出一絲痛苦的扭曲。
他忘不掉。
忘不掉她被自己禁錮住時,那雙錯愕又倔強的眼。
忘不掉她被自己丟在這冰冷山洞裡時,那單薄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背影。
一樣的山洞,一樣的囚禁,一樣的結界。
就連那份被隔絕在黑暗裡的孤獨與冰冷,都如出一轍。
這真的是巧合嗎?
還是說,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天道輪回?
夙夜將臉埋進雙膝之間,整個身體都沉浸在無邊的黑暗裡。
原來,被人囚禁,被人冤枉,被人當做可以隨意丟棄的物件……
是這樣的感覺。
慕雪樓外,早已是人頭攢動。
華燈初上,將整座樓閣映照得流光溢彩,與瀚雲城粗獷的風格截然不同,透著一股極致的奢華與風雅。
林瑤兒和幾位蓬萊弟子正興奮地擠在人群裡,伸長了脖子朝裡張望,嘰嘰喳喳地議論著這座名動仙界的商行。
“師兄,你看那樓頂的琉璃瓦,在夜裡還會發光呢!”
“這慕雪樓也太氣派了,簡直是這瀚雲城最華麗的建築。”
“是啊,你們看門口那對鎮樓石獅,眼睛好像是用極品火靈晶做的!”
弟子們壓低聲音,興奮地交頭接耳。
一名心思細膩的弟子看著那塊用千年流雲木雕刻的牌匾,有些不解地問道。
“你們說,這商行怎麼會叫‘慕雪樓’這個名字?聽著一點也不像做生意的地方。尋常商行,不都該叫什麼萬寶閣,聚珍軒,圖個吉利響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