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霄何其臉皮厚,對周遭弟子們憋著笑的目光渾不在意。
棋局的勝負早已分明,他的黑子被屠戮得隻剩下幾塊苟延殘喘的孤地。
可他偏偏捏著最後一子,遲遲不肯落下,佯裝苦思冥想,俊美的臉上滿是“凝重”。
他終於開口,卻不是對著棋盤:“說起來,在下這黑子被圍困的滋味,倒與如今的西海有幾分相似。”
他桃花眼掃過一臉好奇的蓬萊弟子們,語氣變得有幾分凝重,“在下來時便聽聞,近來西海穢瘴肆虐,侵染了不少島嶼,更棘手的是,還冒出了許多歸墟教的信徒,四處作亂,弄得人心惶惶。”
他這話頭一開,旁邊觀戰的一個小弟子立刻義憤填膺地接了話。
“可不是嘛!那些歸墟教的信徒最是可惡,蠱惑凡人,助紂為虐,到處散播墮神將臨的鬼話,搞得人心惶惶!”
另一名蓬萊男弟子聞言,也連忙道:“瀚雲城的守衛還說,他們現在還拿暗器傷人,就是為了把正常人變成穢傀,太喪心病狂了!”
另一名女弟子也憤憤道:“不過他們也有克星!那個叫‘無赦堂’的組織,專殺歸墟教的墮神信徒,行事乾脆利落,神出鬼沒,簡直是大快人心!”
“無赦堂……”林瑤兒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向往,“我也聽說了!他們可厲害了,行蹤神秘,賞善罰惡,聽說是替天行道的大英雄!”
弟子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對那個神秘組織充滿了向往和崇拜。
慕九霄端著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覺地緊了緊。
他要等的就是這個話頭。
他狀似隨意地吹了吹杯中的熱氣,狀似不經意地將話題接了過來,目光卻始終鎖在薛青身上,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
“哦?無赦堂?”
“英雄麼?倒也未必。”他輕笑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無赦堂行事,隻論結果,不問過程,手段酷烈,與那些邪教妖人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在下商會的情報網倒是探聽到一些消息,這無赦堂最近,似乎就在我們即將前往的那片海域活動。”
他頓了頓,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在回憶什麼:“據說,無赦堂出手之處,現場隻會留下被雷法處決的焦屍。其首領更是神秘莫測,無人見過其真容。”
甲板上,風聲呼嘯。
弟子們聽得心馳神往,對那神秘的無赦堂充滿了好奇與敬畏。
慕九霄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探著。
然而,帷帽之下,那道身影依舊平靜得像一汪深潭。
薛青隻是伸出素白的指尖,將棋盤上屬於她的最後一枚白子,輕輕按下,堵住了黑子最後的氣口。
棋局,終了。
“以暴製暴,以殺止殺。”她溫和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隻是在評價一盤無關緊要的棋局,“刀劍本身,並無善惡。是正是邪,不過看握在誰的手中。”
她抬起眼,隔著白紗看向對麵的男人。
“慕樓主,你輸了。”
那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絲輕笑。
“按照賭約,你該任我處置。”
慕九霄看著那雙藏在白紗後,平靜無波的眼睛,心臟又開始傳來那熟悉的,被金絲勒緊的銳痛。
這個女人,她到底是誰?
如此平靜的評價著無赦堂,她真的和雪傾有關嗎?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可她卻又讓他感到一種致命的熟悉。
這種矛盾的感覺,幾乎要將他撕裂。
“是,在下輸了。”慕九霄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口的絞痛,重新掛上那副風流不羈的笑容,桃花眼裡卻再無半分輕佻,“不知長老,想如何處置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