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度聽聞此言,那雙因病弱而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無妄海那邊,可有人在加固封印?”
金甲侍衛連忙回道:“回帝尊,有!所有鎮守在無妄海的修士,一刻也不敢鬆懈,全都在傾力加固封印,阻止大陣繼續鬆動。琉光華府的文長老今日恰好在無妄海巡查,有他老人家坐鎮,暫時還能穩住局麵。”
侍衛說完,遲疑了一瞬,還是壯著膽子問道:“帝尊,您……可是要親自前往無妄海?”
裴玄度沒有立刻回答。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萬法殿的重重殿宇,望向了遙遠的,鳴沙洲的方向。
那股宏大而孤寂的悲鳴,源頭是在那裡。
“無妄海,本尊自會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邁步向殿外走去,那身銀白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如流動的月光。
“但不是現在。”
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確認。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在殿門前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消失,徑直朝著鳴沙洲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無妄海。
黑色的海水翻湧著,如同沸騰的墨汁,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惡意。
海麵上空,一座龐大到遮天蔽日的陣法光幕,正明滅不定地閃爍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無數修士懸浮於陣法各處,麵色慘白,拚儘全力地將自身靈力灌注其中,試圖延緩那崩解的速度。
然而,穢瘴之氣實在太過濃鬱,修為稍低的修士已經承受不住,口鼻溢血,被同門攙扶著向後方的懸舟撤離。
“撐不住了!我的靈力要被吸乾了!”
“快!後麵的人補上!”
高空之上,琉光華府的文長老須發皆張,負手而立,看著眼前這末日般的景象,蒼老的臉上滿是凝重。
小嬋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側,懷裡抱著那隻上躥下跳的雪貂。
她看著下方那些拚儘全力,卻依舊無法阻止大陣光芒黯淡的同道,清秀的眉毛緊緊蹙起。
“師父,”小嬋肩上的雪貂替她開了口,語氣裡滿是焦急,“這大陣剛剛還好端端的嗎?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
文長老的目光從下方苦苦支撐的修士們身上收回,落在了小嬋清秀而憂慮的臉上。
“天道之事,變幻莫測,又豈是‘好端端’三個字能說清的。”
他頓了頓,仿佛在回憶什麼久遠之事。
“小嬋,你可還記得,為師曾與你說過,十年前,這無妄海也曾有過一次類似的異動?”
雪貂歪了歪腦袋,替小嬋回答:“當然記得!當時長老跟主人說,十年前無妄海大陣也鬆動過一次,隻不過那時候三界正鬨什麼人口失蹤案,人心惶惶的,四大仙門就把消息給壓下去了,偷偷摸摸地加固了結界。”
“沒錯。”文長老的視線重新投向那片翻湧的黑色海洋,“這一次,與十年前何其相似,都是這般毫無征兆,來勢洶洶。”
小嬋的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憂慮,那份憂慮沉重得讓雪貂的語氣都少了幾分平日的跳脫。
“主人說,難道我們就隻能這樣一直被動地防守嗎?任由這穢瘴從三界邊緣,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慢慢把我們所有人都圍死在裡麵?”
“如今穢瘴從三界邊緣向內包圍,雖然速度緩慢,可日積月累,再過個百年千年,我們遲早要被這穢瘴堵死在家裡!就算不被堵死,為了搶一塊乾淨地盤,大家自己就先打起來了!”
文長老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與更深的憂慮,“你說的,正是老夫最擔心的事。天災未至,人禍先行。那日益壯大的歸墟教,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
“隻可惜,此事若是那麼好解決,又何至於讓我輩修士千年來都束手無策。”
文長老抬起手,指向下方那片廣袤無垠,在黑暗中依舊能感受到其磅礴輪廓的陣法光幕。
“你看,鎮壓那墮神的,並非僅僅是這道光幕。而是海底那座上古大陣,以及鐫刻於陣眼各處的上古符文。陣與符,彼此相連,互為表裡,共同構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將那墮神死死地壓製在海底數千年。”